卢城苍穹中有整个西洲最美的星河,蜿蜒流动就像仙人用宝石碾粉入墨,在黑色的画布上勾勒的宇宙洪荒。
卢城举世闻名,却不仅仅是因为这片夜色。
六千年前,卢城未立,有一位绝世剑客游历西洲,在这片夜色下结庐而居,悟剑三载,破神之三境,达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就此开宗立派,这位剑客便是神剑山庄的第一位庄主,林孤的先祖,名已不可考,只知道世人都喜欢称呼他为剑神,西门剑神。
再美的夜色,看的久了也会腻,就如卢城的百姓,除了那些在七斋节后情窦初开的公子小姐们,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节出门赏景,因为夜里太凉,也因为这时候的夜色乃是全年最差的。
当然,那些公子小姐们抬头看天也不是真的赏景,而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趁机拉拉小手,冷不丁亲个小嘴儿,尺度把握全靠你的胆儿有多肥了。
小湖畔的天空里亮起了数十道光芒,惊了正在湖边温存的男女,他们知道,那些都是剑光。
卢城的天空里经常有剑光闪过,只是极少有这么多的剑光一同出现。
剑光飞去的方向是卢城的最高处,那里是卢城乃至整个西洲最大的世家,神剑山庄。
剑光之后,有大队人马从远处奔过,去的方向也是神剑山庄。
原本安静的卢城在剑光掠过天际之后突然躁动了起来。
神剑山庄的最高处,剑阁外的广场上此刻已聚集了不少人,这些都是神剑山庄的长老和各院首座,还有一些是有资格踏足剑阁的弟子。
“庄主为何出剑?”
一名身着褐色布衣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齐腰长眉随风而动,他看着距离剑阁最近处的那道背影。
“不知!”那道背影淡淡道。
“庄主可在阁中?”长眉长老继续问道。
那道背影沉默了半晌,缓缓转身,白净的脸上并未蓄须,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是能站在距离剑阁最近的地方,可见在神剑山庄中地位不低。
他静静地看着长眉长老,重复了两个字,回答着不同的问题:“不知!”
长眉长老目光微沉,说道:“你是庄主义子,庄主闭关之后一直由你照料,你怎会什么都不知?”
面白无须的壮年男子面色不变,向长眉老者作揖道:“葛长老,庄主闭关前便严禁任何人打扰,生活起居虽由我负责,但长老莫忘,我并没有踏入剑阁的资格!”
壮年男子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依旧平淡,葛长老闻言皱眉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剑阁是神剑山庄的禁地,除了西门一族血亲,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进入其中,这是每一名神剑山庄弟子从入门开始便需要谨记的规矩,
只是二十多年前,西门素问身死,她与李广的儿子失踪,多年来,神剑山庄之中除了西门重玄便没有血亲后人了,所以,在神剑山庄上下皆以为最有可能继任庄主之位的便是这位最受西门重玄宠信的义子,西门青松。
“老夫没事,尔等散了吧!”
剑阁之中传来西门重玄威严的声音,中年人连忙回身,朝着剑阁的方向恭身道:“青松遵命!”
长眉长老眉头微松,说道:“庄主,我等皆是心系庄主安危才会来此,并非有意扰了庄主清静。”
“安危?呵,你们是想来瞧瞧老夫这把老骨头是死是活吧?”西门重玄轻笑道。
长眉长老闻言大惊,连忙跪了下来,他这一跪,其他人也不好站着,剑阁之外顿时跪了一地人。
“庄主突然出剑,属下还以为是有什么奸邪作祟,绝无不敬之意。”长眉长老凌然道。
剑阁之中传来了一声轻呵,西门重玄说道:“老夫闲的蛋疼,放玄重出去透透风不行么?难道老夫撒泡尿还要通知你们来观礼不成?”
“这这这……”长眉长老双眉如鞭,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接话。
“除了青松,都给老子滚蛋。”
西门重玄一顿臭骂之下,剑阁外的长老首座全都脚底抹油,溜了,只余西门青松心中忐忑的站在紧闭的剑阁大门外。
一道清风自广场荡过,一道流光自剑阁中飞出,那是一封信,落在了西门青山的手中,西门青山双眸微动,看着信风上的名字不由一惊,连忙作揖道:“义父,这是?”
剑阁之中传来了西门重玄的咳嗽声,打断了西门青山的话:“用最快的速度将此信送到小春城,由你亲手交给汪屠。”
西门青山闻言微惊,说道:“义父,到底发生何事,竟要惊动汪总裁?”
剑阁之中沉默了片刻,才响起西门重玄的声音:“他这些年在圣堂养尊处优,闲得蛋疼,给他找点事儿做。”
西门青山目光微沉,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西门重玄双眸禁闭的脸上,勾勒出他微扬的嘴角。
“汪老鬼,你徒弟也在那处,难道你真的忍得住什么都不做么?”剑阁之中又响起了西门重玄的咳嗽声,他的目光望向剑阁外离去的那道身影,若有所思。
第二日清晨,西洲小春城有一道红芒从裁决所的深处冲向了云霄。
………………
宣州城中风雪依旧,寒冷的雪花把整个宣州城涂成了白色,整座城池都很安静,除了书院外的这片天地,阴鬼在进击,活着的人在阻拦,没有杀声震天,只有冷酷的挥剑与肌肉撕裂的颤抖,画面冰冷而生硬。
与阴鬼的较量已经变得十分激烈,但是众人还是忍不住会去关注较远处的那场战斗,因为这场战争打到眼下,胜负点关键已不在眼前的阴鬼,而在那处。
古拉斯似乎已经看出了林孤破瓜的意图,将自己的脑门护得严严实实,尽管玄重剑的攻击十分猛烈,但是依然无法突破古拉斯周身的冻气。xǐυmь.℃òm
“外公,他应该看出来了,脑门捂得太严实,没机会。”
“笨蛋,没有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动动你的脑子,你不是会很多剑法么,有没有能治他的剑!”
林孤与西门重玄的对话一直在他的识海中进行,他皱了皱眉,挥剑逼退古拉斯,然后落在了一座三层小楼的屋顶上,他在思考,他该出什么剑,他还有什么剑?
眼前的古拉斯是一位神级强者,他一味缩头,就算林孤能借西门重玄的重剑之力,一时之间也破不了那道乌龟壳。
战局激烈,林孤突然获得能与神级强者的一战之力后,他并没有时间思考该如何用好这股力量便执剑朝着古拉斯杀了过去,事实证明,一味蛮干不可能速胜。
林孤看着古拉斯,心中闪过记忆中他会的所有剑法,这些剑法有的出自圣典,有的出自神剑山庄,有的甚至出自密宗,但似乎没有一种能够破局,鲲鹏剑或许可以,但北冥月的实力不够,无法配合眼下的他。
书院中传来了钟声,那是战争进入白热的信号,林孤听到钟声,心中闪过一道光亮,钟声他听过许多次,在过去的三年中,他无数次在晨钟里醒来,在晚钟后入定,也曾许多次听见藏经宝塔的钟声,虽然再也没有听过塔钟九连音,但那些钟声他已经无比熟悉。
听着钟声,林孤想起那三招剑法,源自佛门三途,借道法演化,能够直击对手神魂。
当年在藏经宝塔顶层,初祖化身曾言,此三剑虽是为他所创,但对施剑者的根基和神魂强度要求极高,不可轻易施展。
林孤是个听话的徒弟,多年来他只在搏命之时施展过这三剑,因为正如初祖所言,这三剑对他的消耗极大,一旦出剑他便很难有再战之力,所以这场战争他并没有用这三剑,但眼前似乎不成问题了。
根基是西门重玄的,他的神魂足够强大,更重要的是他的对手还是一名夺舍之人。
林孤伸出左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笑了起来。
古拉斯看着林孤脸上的笑容,面色变得像这天气一样寒冷:“你还能坚持多久呢?”
林孤将目光转向古拉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了一口浊气:“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我的剑会很重。”
“玄重的确是世间最重的剑,我的手上刚好是这世间最重的秤砣,可以称一称天下第一重剑的斤两。”古拉斯盯着林孤道。
林孤敛起笑容,体内元力在神念的控制下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自体内流转,自掌心而出。
林孤松开了手掌,玄重剑发出一声如黄钟大吕般的剑鸣,静静的悬浮在他的面前。
漫天风雪在这声剑鸣之后,为之一凝,就好像时间突然静止,密集的雪花阻挡了古拉斯的部分视线,他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这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但是眼前的风雪已然变了。
风雪依然是风雪,只是漫天的风雪都燃烧了起来,从苍穹至大地,血红一片,犹如地狱。
林孤就站在燃烧的风雪中,朝他递出了一剑,这是世间最简单的一剑,也是世间最不简单的一剑,因为他刺中了古拉斯。
死去的人仿佛都活了过来,他们之中有军人,有百姓,古拉斯甚至看见了古拉斯自己,这些人将他团团围住,脸上的表情只有一种情绪。
古拉斯能够清晰的感觉道仇恨的情绪,围着他的人都是因他而死之人,此时围着他,便是索命。
因果既起,这一剑他又如何躲得开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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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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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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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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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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