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一如既往,帐外练拳。
几辆马车吱嘎吱嘎,悄然驶离军营。
陆远拳势稍顿,终究恍若未觉。
陆康等人离去,既是急于给卢植治病,也是不想陆远为难。
毕竟扬州军政要员齐聚,如此阵仗,显然是到了最后时刻。
陆远不喜送别,无论祖父,还是娇妻。
最终也只是一套拳法打完,吃着早膳,静等京城动静。
日出东方,朝霞层层席卷而来。
京城南城门,终于轰隆隆开启。
上百名宫廷侍卫在前,一辆步辇居中,数十宫女在后,依次而出!
天子刘协高坐步辇上方,身形晃晃悠悠,却依旧面南背北出城。
直面近二十万如狼似虎的扬州大军,竭力维持着皇室仅存的威仪。
“大将军何在?”
太尉黄琬率先开口:“天子出京,难道大将军还要闭门不见吗!”
他是朝廷最后的高官。
也是杨彪反叛,朱儁与闵贡身死后,刘协最后的口舌。
朝廷百官,也只有他的品阶,可与陆远直接搭话。
周泰还在早膳,闻言当即歪着脖子,支支吾吾:“主公有令,大帐议事!”
他与廖化还是重伤未愈,不过也终于不像昔日,奄奄一息之姿。
“主公?”
刘协面沉似水,执拗般质问:“你们身为我大汉将士,竟然另有主公?那你们主公的主公又是谁?”
扬州军从未向他见礼过。
哪怕介胄不拜的军礼。
之前他胸怀壮志,还可一度隐忍。
可此刻心灰意冷,就已忍无可忍。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末将带陛下过去就是!只是军营不得骑马,陛下还是步行吧!”
廖化拄着粪叉,踉踉跄跄:“对了,陛下知道周亚夫吧!他就是没让天子骑马,后来因为几副铠甲,就被活活饿死了!好在我们主公不是周亚夫,谁不听话,他就刨谁祖坟!”
他先是黄巾,后是土匪,最后随陆远造反。
对于朝廷,天子,本就毫无敬意可言。
只是陆远责令他与周泰养伤,无需参与议事。
他却不愿错过此番热闹,这才和周泰逗留在此。
至于军营不许骑马,则是纯属胡言。
一则是他有伤在身,暂时还无法骑马。
二则是因不愿理会刘协带出的侍卫宫女,这才随意出言打发!
而刨人祖坟的绝活,却是他做黄巾和土匪时的勾当。
不过此话一出,却当即让刘协和周泰都是眼皮连跳!
“朕的祖坟……大将军好手段!”
刘协面如止水,默默下了步辇,挥手驱散侍卫和宫女。
祖宗皇陵,正是刘协在外软肋。
他即便护不住江山社稷,但也总得护下祖宗遗骨。
周泰引路在前,却还是忍不住连连打量廖化。
这个土匪威胁人,竟然都能这般另辟蹊径。
关键还是如此污蔑主公,想来已经不是一顿军棍的事了。
不过他也没再多说,慢吞吞带着刘协与黄琬,踱步到了陆远军帐。
刘协面容冰冷,当即快步上前,一把掀开帐帘。
只是刚看清帐内情形,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将星璀璨,文士风流。
扬州治下的军政要员,太多了。
大汉以右为尊,右侧文臣也正席地而坐。
陈群,司马徽,韩暨,许靖,满宠,庞德公,枣祗,荀谌,荀彧,荀攸,鲁肃,杨修,许劭,闫圃,蒋干,黄承彦,管宁,李卫,袁涣。
一众文臣风度翩翩,儒雅而不失锐意。
下首则是一群少年。
诸葛亮,陆逊,庞统,吕蒙,孙权,法正。
个个机敏灵动,神采奕奕。
左侧武将则坐姿松散,甚至毫无规矩。
郭嘉,武安国,典韦,黄忠,许褚,周仓,赵云,张辽,高顺,太史慈,徐庶,鞠义,魏延,张郃,孙策,颜良,文丑,孙坚,贾诩,许定,凌操,马钧,蒋钦,吕岱,甘宁,庞德。
甚至曹操也混杂其中。
一群虎狼之士奇形怪状,算上刚加入的周泰与廖化,残废与半残俱全。
而且两个黑鬼,一头野猪,虽未着甲,也看不出人形。
军帐主位,陆远见到刘协,当即抱拳一礼:“陛下,多日不见了!”
刘协目光横扫,看着陆远的主位挑了挑眉,淡然道:“看来此帐,没有朕的位置啊!”
“陛下说笑了!请!”
陆远长身而起,挥手笑道:“九五之尊,不易三也!自当有尧舜胸襟,虚怀若谷!不至于大禹夏传子,家天下!”
刘协呼吸一滞,看着虚位以待的主位,一时有些踟蹰。
寥寥两句,这面南背北的主位,也愈发烫屁股。
九五之尊不易三,这是郑玄的解说,还是指尧舜的禅让制没有传到第三代。
陆扒皮一副虚怀若谷的姿态,主动让位,却嘲笑着大禹开启的家天下。
可他祖宗皇位传承二十九,难道他还能去学习尧舜禅让?
关键是陆扒皮,让出的只是一个军帐的主位!m.xiumb.com
可他座下的,却是整个大汉江山!
可陆扒皮兵锋至此,难道今日就要学王莽篡汉?
刘协看着帐中主位,一时不禁为难了……
黄琬轻咳一声,言辞正色:“陛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刘协微微点头,定了定神,终于大步落坐。
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大汉天子!
“好了,开始议事吧!”
陆远坐在陈群上首,环视帐内,笑吟吟道:“其一,我扬州政务!如今尚有司州,凉州两地州牧,以及州治县令空缺,怎么回事!”
他倒是无意一个帐内主位,空名头而已。
即便要让刘协退位让贤,也无需言辞争锋。
关键还是实惠,是他扬州治下的组织结构完整!
“司州?”
刘协稍稍错愕,面无表情道:“大将军要将我司隶改为司州?还要在朕的头上,再增设一名州牧?”
大汉天下十三州。
不过此时的京畿重地,却还没有司州一说。
天子的洛阳令头上,更不可能增设一名司州牧!
陆远此举,未掀桌子,却显然已把京城当作扬州治下了!
“陛下息怒!末将也是为了社稷,临时起意!”
陆远漫不经心:“即日起,司隶改为司州,西凉统称凉州,原州郡治所不变!当务之急,还是两位州牧,及州治县令人选!”
三省六部制,即是他的国务院雏形。
他只要组织结构,自然无所谓刘协态度。
何况此事后论及迁都,刘协也要搬家呢!
什么皇室贵族,达官显贵,失了原有老巢,也只能龙游浅滩!
例如弘农杨氏丢了祖地,没有家族势力支持,就只能空余财富。
京中权贵到了他扬州,即便有心蓄奴,可能都买不起当地房产。
当然迁都兹事体大,房产物资也不过是芝麻小事。
“将军,下官举荐!”
陈群青袖一拂,精神朗朗:“襄阳县令黄承彦,可为司州牧!绵竹县令管宁,可为凉州牧!至于其原有官职空缺,及司州,凉州两地州治县令人选,可从我扬州后起之秀中提拔!”
扬州军政双方,对于陆远称呼,往往泾渭分明。
武将会叫陆远主公,而文臣则尊称将军。
当然郭嘉和马钧例外!
此事则是陈群早有计划,就是为了给庞统和法正让出空缺。
这二人年纪虽小,但在扬州规矩下,已经堪当县令。
至于另外两个空缺,他就已无能为力。
毕竟诸葛亮等人虽是神童,但年纪还是太小。
当然此中另有关键,毕竟天子就在洛阳!
凉州州治姑臧县令还好,可司州州治洛阳县令人选……
“大将军,且慢!”
刘协紧紧咬牙,一字一顿:“大将军若还顾及我大汉律令,此举就未免僭越了!大将军若执意倒行逆施,何不斩了我们主仆,再以你九五之尊不易三说辞,通传天下!”
他还坐在这里,那就还是大汉天子。
此事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视若无睹!
可惜陆远对他言辞,也同样置若罔闻!
“天子富有四海,坐拥天下,何必在意洛阳一隅之地?”
陆远若无其事:“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末将自然不敢妄为!不过大将军霍光以臣废君,开古今未有之先河,才为我大汉再造二十朝国祚!陛下身系社稷,行事还当三思!”
他环视帐内,朗声大笑:“我扬州治下,若有人觉得霍光倒行逆施,不妨在此磕头为奴,为大汉殉葬!我扬州废奴,但绝不救甘愿为奴之人!”
帐内当即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即便刘协也是脸色铁青,一时不知所措。
毕竟无论霸道王道,教人为奴,却还没能让人主动称奴!
全天下也只有宫中,太监会甘愿自称奴婢!
当然他并不知道,辫子入关,会让奴才成为高贵自称。
奴颜媚骨数百年,也会一直遗恨到后世。
见人就跪,习以为常者大有人在。
殊不知即便古代,如宋朝无故跪皇帝,都将违法!
“好了,先定司州与凉州人选!”
陆远见刘协不语,当即一锤定音:“即刻起,襄阳县令黄承彦,调任司州牧!绵竹县令管宁,调任凉州牧!庞统为洛阳县令,法正为姑臧县令!不过当下军民未至,你等还无需赴任!”
这二州只是他割韭菜的陷阱,他自然无需真正有人坐镇!
如今所图,也仅仅是个名义!
不过他看向管宁,心头略有唏嘘。
割席断交的典故,华歆已经死于他手!
反而另一人管宁,却成了他治下大员。
“下官领命!”
黄承彦,管宁,庞统,法正当即纷纷拂袖,异口同声。
尤其庞统与法正,声音格外清亮。
他们能在如今年纪入仕,着实让他们心头振奋。
当然他们心中自知,这是扬州发展太快,没有太多储备人才所致。
而且扬州规矩细致入微,实则他们也只需按部就班。
“少年得志,还当戒骄戒躁,好自为之!”
陆远看向老气横秋的庞统,忍不住摇头失笑:“好在你二人还无需处理政务,就先按原计划历练吧!京中另有一少年神童司马懿,他日寻来与你等一起,为我扬州火种!”
他已有京城在手,当然不会忘记稳如老狗,十年磨一剑的司马懿。
不过没人天生就是为了谋反,他倒也不会以成见待人。
只是无心多加过问,随意交代下庞统即可!
“将军放心,下官必不辱命!”
庞统一如既往,老气横秋:“既为扬州火种,自当薪火相承!听闻司马懿为水镜先生族人,下官于公于私,皆会与师弟待之!”
陆远认真看了看庞统,不由会心大笑:“好!”
他还不知庞统和司马懿谁大,不过却已不再关心。
甚至对于其它两任县令人选,也已无意过问。
反而是看他扬州政务要员,各司其职,已经有了国务院雏形。
如此局面,他对政务已经无需过问。
时代会变,体制也将不断因地制宜。
如同在各类生产治所的需求下,各个学科的书院人才必将不断涌现!
礼部检举人才,终将开启行之有效的科举!
这时,刘协轻咳两声,冷冰冰道:“大将军,你既然还在意我大汉律令,那么何以放弃凉州与关中!任其土地荒芜,西域势力觊觎!”
他见着两任州牧及县令有名无实,倒也并未对此事较真。
毕竟胡搅蛮缠,得不到权利。
反而是陆扒皮灭了西凉军,却对其地置之不理,让他难以接受。
这都是他大汉疆域,岂能随意割舍。
如果陆扒皮不屑,他倒甘愿接下这二州治理。
反正无论如何,总好过他这京城一隅之地。
“陛下,稍安勿躁!”
陆远若无其事:“我大汉不缺粮食,只缺民力!何况多年以来,我大汉荒置疆域,又何止张掖,酒泉,西海等地!西域都护府尚在时,我大汉与西域大月氏,是以疏勒为界!”
他略微沉吟,继续道:“之前陛下曾赠予末将棉花种子,如果陛下有意,末将回礼这二州之地又何妨!可陛下若是有心无力,那就不如先安身立命,静观其变!”
他倒巴不得有人能去西域折腾,任其自生自灭。
哪怕曹操有枭雄之心,他也愿意让曹操到西域搅局。
不过刘协色厉内荏,有名无实,去了也只会给大汉丢脸。
他还不如按原计划行事,三条兵道指西域,丝绸之路只做陷阱!
茶马古道,可与身毒通商!
海上丝绸之路,才有真正争锋!
刘协却是一怔,迟疑着试探道:“大将军此话当真?”
“陛下虽然甘愿以身作饵,可我大汉天子,总该有些体面!”
陆远神色内敛,义正词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如今鲜卑南下,北境告急!陛下还当迁都北平,以震慑草原异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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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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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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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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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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