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贺把注意力从私事上转移开,“她来自一个中部的小村子,之前离过一次婚,生了两个孩子留在前夫家,因为丈夫家暴,她吃了不少苦头,身上还留着被打的伤疤。三十八岁才遇到现在的丈夫,但他丈夫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前不久被工厂辞退了,没有收入来源,怀上孩子是意外,夫妻俩应该并不想要,只有摔倒受伤,是意外还是有意,说不清。”

  陆恩熙蹙着眉,脑海中浮现一个女人被暴打,在城市求生的画面,“可怜人很多,这不是道德绑架的理由。”

  事情已经翻篇,唐贺说起来淡然许多,“他们夫妻俩走到绝境了,只剩下一条命,这种人一旦和医院纠缠上,如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下一步就是在医院自|杀,既然活不下去,最大的筹码就是鱼死网破,当然,医院遇到的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花钱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五十万可以解决的问题,没必要扯上人命官司。”

  陆恩熙又气又无奈,“没想到你也有被人使绊子的一天。”

  “也许是一念之差,但不后悔。”

  “这还是我认识的唐贺吗?你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

  唐贺半调侃半认真,“受了很重的情伤,顿悟了,想对别人好点,做点善事。”

  陆恩熙沉默片刻,“你的善举,可能是唐氏医疗的噩梦,竞标进入最后阶段了,唐氏因为这个事故,丢不少分。”

  唐贺望向落地窗外的城市,不远处,医院的门诊大楼亮着红色十字符号,正是唐氏旗下的医院,“我去医院办理那件事的时候,遇到妇产科的主任,他说自己从医三十年,接触的都是女性患者,亲眼目睹女人一辈子的遭遇,太可怜了。”

  陆恩熙点点头,“嗯。”

  “如果KM拿到项目资格,打造出洛城最大的合营医院,麻烦你提醒司薄年,开医院,不要把赚钱放在第一位,而是人命。世界上很少有国家,会因为患者没钱治病而把人丢在门外,但在咱们这儿,却是默许的潜规则,当初唐氏创办私立医院,有一笔预算就是给那些看不起病的人,原则就是,只要患者来了,我们一定给治疗,费用可以后面补,实在补不上,要么用别的方式补偿,要么免除,既然开医院,这点意识得有。”

  陆恩熙道,“唐贺,你真的是个好人,我替那些患者感谢你,不是打官腔,我真心的。”

  他的善良不是装的,从眼里流露出来,温温烫烫。

  唐贺摸出烟盒,“别煽情,太土——出去吗?想抽支烟。”

  陆恩熙放下果汁,“好。”

  外面温度低,但没风,不是很冷。

  陆恩熙双手插大衣口袋里,仰头看到夜晚的星空。

  唐贺噙着点燃的香烟,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只手捏烟,两人并肩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来往行人如织,有情侣,有夫妻,有学生,十字路口的流动摊位,热气腾腾做着食物。

  陆恩熙望着那边排队等夜宵的一小群人,“自从城市允许小范围摆摊以来,越来越有烟火气了,以前到处都是冷冰冰的,更像钢筋丛林。”

  唐贺停下脚步,“想不想吃东西?路边摊做出来的味道说不定更正宗。”

  “行啊,吃什么?”

  唐贺巡视一圈,“那边,螺蛳粉。”

  不到十分钟,两份冒着热气的螺蛳粉做好了,但流动摊位没有桌椅,只能打包拎着。

  唐贺拿走她手里那份,毫不犹豫道,“跟我来。”

  陆恩熙哪里能想到,他所谓的跟我来,竟然是把散发着酸笋臭味的螺蛳粉,带进数百万的豪车里吃。

  唐贺完全不觉得这种操作有何不妥,打开车子引擎,放出暖气,把东西放在后座之间宽敞的置物匣上,“空间小了点,但座位应该还凑合。”

  何止凑合,人家可是迈巴赫定制座椅。m.xiumb.com

  陆恩熙抽了好几张纸铺在一旁,生怕油水滴真皮上弄脏,“回头你车里都是味道,还怎么开?”

  唐贺无所谓道,“一台车而已,是它为我服务,还是我将就它的脾气?吃个饭都不行,要它干什么?”

  陆恩熙噗嗤乐了,行,被说服,“说的没错,很有富二代的派头。”

  唐贺也不谦虚,挑起一筷子粉,雪白的粉滑入口中,酸酸辣辣,“反正就是不差钱。”

  两人侧身,低头,靠近一次性纸碗,捏着一次性筷子,却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车停在路边,窗外是霓虹灯,不远处清吧传来驻唱歌手的歌声。

  【千里的路,若是只能,陪你风雪一程,握你的手,前尘后路,我都不问,荒凉人世,聚散离分,谁管情有多真……】

  歌声穿过玻璃传进来,声音很小,只能模糊捕捉到歌词。

  【爱不了一生,梦不能成真,也要让痴心随你飞奔……】

  两人同时沉默,任歌声如潮水漫卷。

  唐贺哧溜吃了一口粉,鼓着两腮,咽下后才说,“陆恩熙,我这些天过的不太好。”

  陆恩熙小口小口的吃,吞咽的全都是心事,玻璃上映着他们的影子,因为灯光在一边,他们影子交叠在一起,“唐贺,对自己好点。”

  “怎么叫对自己好?是不是首先得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我,做不了。

  陆恩熙抿唇,唇齿间都是汤粉的香味,路边摊做出的味道果然很好,可她却越吃越苦涩,“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我陪你去。”

  唐贺扯扯嘴角,坏笑,“晚上别走了。”

  “干嘛?去网咖通宵?”

  唐贺噗嗤喷了口饭,好在及时用纸巾捂住嘴巴,不至于满车都是,“这么美好的小夜晚,陆恩熙你别故意煞风景!”

  陆恩熙无辜耸肩,“所以?”

  唐贺喝了几口汤,收拾碗筷,“等会儿,我先丢垃圾。”

  陆恩熙仍坐在车里,适应了味道,也不觉得违和。

  扭头,她看到唐贺的背影,一手拎着两个满满的塑料袋,一手扯了扯上衣,修长的腿迈开大步,路灯照耀着他的身形,颀长、挺拔。

  他找到垃圾桶,将东西丢进不可回收的那个,站在路边,望着马路对面,许久没动。

  陆恩熙拿起他放在副驾驶的大衣,拧动车门把手,卡槽响了一声,她又慢慢松开。

  一旦走出这道门,就等于给他无望的期待,只会伤他更多。

  手指紧紧抓着衣服,不知不觉,鼻尖就酸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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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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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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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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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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