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ICU病房。

  这是司薄年衣不解带的第二个晚上,他痴痴望着病床上沉睡的女人,雪白的小脸几乎没有血色,粉润的唇角蒙着一层浓郁的病态,长睫毛无精打采倾覆眼睑,鼓起的眼球无波无澜,青瓷般的肌肤没有半分瑕疵,却也没有生命的活力。

  司薄年握着她的一只手,修长手指嵌入她的指缝,和她紧紧十指扣牢。

  她人就在这里,却一遍遍提醒着他那晚惊心动魄的一幕,让他无限懊悔,后怕,揪心。

  他应该早点发现她的位置,早点到达,早点采取行动……

  一念之差,几乎害死她。

  他差点再一次和她阴阳两隔。

  只差一点……

  女人的手指碰到他的嘴唇,被他捧在手心里一遍遍吻着。

  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是冬天里难得的暖阳。

  多想,和她一起看。

  司薄年轻轻顺了顺她的刘海,长指停在她眉心,额头,脸颊,想要用指腹描画她的每一寸皮肤,深深刻在脑海,生怕错过,生怕遗憾。

  林修晨过来时,看到王景川在门口站着,双手放在白大褂口袋里,像个泥塑。

  “王医生……”

  “嘘,”王景川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压低声音道,“他这个样子好像一天两夜了,你说,他会不会石化?”

  林修晨不敢乱说话,也不舍得调侃总裁,“王医生,总裁心里很难受,你别开玩笑。”

  王景川撇嘴道,“他活该,明明爱的要死,做的事儿总是在伤害,哎,遇上这种男人,也不知道是陆恩熙的幸运还是不幸。”

  林修晨道,“总裁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爱意,相信少奶奶能感受到,这次意外……总裁尽全力在补救,可是谁也没想到,肖凛竟然采取自我毁灭的方式,拖着少奶奶跳进水里。”琇書蛧

  王景川再次听到那些事,头皮依旧发麻,要是迟一步,晚一分钟,或许现在躺着的就是尸体,连呼吸都没有!

  陆恩熙要是死了,司薄年是不是会殉情?

  那……这个世界该有多寂寞?

  “你们发现陆恩熙的时候,她的右手和肖凛的左手锁在一起?”

  “嗯,镣铐扣着,为了救出少奶奶,尚文砍断了肖凛的左手,肖凛的身体被水流冲走了,没找到。”

  当时他们一心只想救出陆恩熙,没花太多精力寻找肖凛的尸体,事后打捞了一段河道,没发现尸体

  夜晚的河流接近零度,肖凛又断了一条手臂,陷入昏迷,只怕凶多吉少,就算侥幸活下来,身体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

  当然,那些事和少奶奶的生命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王景川道,“能从司少眼皮底下把人拖进水里,他到底什么来头?”

  林修晨看了眼病房里依旧岿然不动的司薄年,有个错觉,他会这么坐到地老天荒。

  “少奶奶说,肖凛在黑手党经历过训练,大概和他的特殊经历有关,当时我们埋伏在船上的人根本来不及阻止,等他们紧跟着跳下去找人时,肖凛已经拽着少奶奶游了一段距离,不得不说,是个狠人。”

  王景川摸了摸嘴角,后背汗毛不禁立了起来,“玛德,肖凛不简单啊,只要他不死,后面肯定会回头报复。”

  林修晨不否认,“总裁有计划……请问王医生,少奶奶什么时候能苏醒?”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林修晨急忙转移话题。

  王景川叹了口气,作为医生,他也很憷患者家属问出此类的问题,不想骗他们,又不想隐瞒真相,“她在水里时间有点久,水进入呼吸道,大脑长时间缺氧严重损伤神经系统,能保住命已经算是奇迹了,至于苏醒……得看她的求生意志。”

  “谢谢王医生。”

  “进去吧。”

  林修晨走进病房,颔首,“总裁。”

  司薄年嗯了声。

  林修晨道,“按照您的吩咐,肖凛的隐藏身份曝光,volcano遭到抵制和审查,股票几乎跌得一文不值,整个集团很快就要被清算。”

  司薄年冷声道,“嗯。”

  好像volcano的破产,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则无关紧要的新闻,不必挂怀。

  林修晨问,“咱们要不要趁机下手?把volcano收入囊中?”

  司薄年毫不犹豫,“毁掉它。”

  肖凛的东西,他不屑要。

  “是,总裁。”

  林修晨看着安静熟睡的陆恩熙,心口闷闷的,“总裁,少奶奶福大命大,一定能好起来。”

  “嗯。”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没有波澜,却压抑得如深海。

  林修晨想了想,接着说,“夫人打电话来,让您晚上回家一趟。”

  姚佩瑜给司薄年打电话没人接听,她只好联系林修晨,林修晨不敢告诉她太多消息,只说总裁有私事要忙。

  司薄年道,“不回。”

  林修晨有些为难,也不敢再劝,只好点头,“总裁还有什么吩咐吗?”

  “乔菲来了吗?”

  “联系过乔小姐和张律师,应该快到了。”

  “好。”

  林修晨退出病房,见到火急火燎赶来的乔菲和张宇恒。

  他主动点头打招呼,“乔小姐,张律师。”

  后者礼貌性的点点头,随即冲进病房。

  看到安静如枯叶的陆恩熙,乔菲一下慌了,双腿颤了颤,“熙熙?”

  张宇恒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以免她跌倒,抬眸问定格在那里的司薄年,“她怎么样?”

  “还在昏迷。”

  乔菲弯腰握住陆恩熙的手,眼睛一下子红了,“熙熙,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事?”

  张宇恒滚了滚咽喉,冷着脸道,“是不是因为你?恩熙变成这样,是不是你害的?”

  司薄年没否认,默许了一切。

  “嘭!”

  张宇恒握紧拳头,嗖地一拳下去,正中司薄年的左脸,他拳头蓄满了力量,那一拳下去,瞬间将司薄年的身形打偏,轮椅因受力过猛而重重倾斜,嘭地一声撞在旁边的沙发上。

  林修晨一个箭步冲进去,扶住歪斜的轮椅,把司薄年扶正,“总裁……”

  司薄年摆摆手,慢慢回正头部,嘴角一片淤青,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他平静的抹去那血迹,“没事。”

  乔菲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张宇恒,他还在气头上,一身戾气喷张,揍人的拳头还保持着攥紧的状态,“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司薄年,你凭什么三番两次折磨她,伤害他!你踏马是不是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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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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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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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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