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丢在酒吧的沙发上,陆恩熙对侍者招手。
“啤酒,谢谢。”
何居正坐在她对面,玻璃茶几上放着酒吧附赠的小吃和水果,他把果盘往前推一些,“喝酒之前先吃点东西。”
陆恩熙靠着沙发,手臂斜斜地支撑额头,在酒吧暗暖的色调中,她目光也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以至于看何居正的脸有些不清晰。
她突然笑了,努努下巴,“我想吃坚果。”
“好。”
何居正捏起一颗开心果,剥开,准备放小碟子里面,陆恩熙却伸出手,“不用那么麻烦。”
他剥一颗,她就接一颗,丢在嘴巴里慢慢咀嚼,吞咽。
就着酒水,滑入食道,在肠胃里酝酿出比夜色更浓稠的情绪。
不记得第几颗时,陆恩熙看着掌心的坚果,勉强笑了笑,“除了我爸和我哥,你是第一个给我剥坚果的男人,原来,味道确实有点不一样。”
何居正端着啤酒杯,喝的很慢,他担心自己喝多了没办法照顾人,“有什么不一样?”
陆恩熙酒量不好,一杯酒还没喝完脑子就胀胀的,还格外兴奋,“我前……男友,是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以前我让他给我剥坚果,他说我矫情,但是我听说,很多女人吃虾都不自己剥的,所以,归根到底是不爱。”
爱才有特权,才可以放肆。
何居正晃了晃神,伴随着《youngandbeautiful》的歌声,恍惚觉得慵懒如波斯猫一样的陆恩熙,有些像《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黛西,一颦一笑都堪比繁花似锦,他想移开目光,却无能为力。
何居正把自己从慌乱中逼停,“今晚想跟我谈旧恋情吗?你乐意的话,我洗耳恭听,但有一点,不能哭,我不太会哄人。”
陆恩熙握着酒杯,一下笑了,“你连女人都不会哄,怎么给小雪团找新妈妈?你还这么年轻,难道打算一辈子都单身?”
酒入愁肠,醉得格外快,陆恩熙这会儿坐在那里已经东倒西歪。
何居正忙把身后的垫子拿过去,放在她身边,但她那个是三人座长沙发,只能挡一边,无奈,他只能拉住陆恩熙的手背,让她靠边一些,挨着扶手。
陆恩熙却顺势拽住了他的西装袖子,抬眸,隔着眼底的雾霭看向他,“何律师,你前妻离开的时候,你肯定特别心痛,那……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怎么疗伤的?”
何居正手掌还拉着她的肩膀,距离很近,近得足以看清楚她芦苇般柔软纤浓的睫毛,还有比湖水更清澈动人的瞳仁,刹那的四目对接,他心跳徒然加速,快要跳出口腔。
他自知失态,仓促地松开她,想要往后退半步。
可袖子还在她手心里紧紧拽着,后退不得。
陆恩熙看他惊慌失措的动作,噗嗤笑了,她脑袋被酒精麻醉,只剩下一条单行道,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更多,“你干嘛?怕我非礼啊?我还不至于那么没人性。”
何居正喉结艰难的滚了滚,俯身抓起靠枕塞在陆恩熙怀里,挡住她越来越低的领口,“不是,我怕你摔倒,你往边上坐坐。”
陆恩熙却不理会他的用意,执着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何居正耳朵发红,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还有她含笑时潋滟的双眸,只能刻意握紧拳头,逼自己冷静,“有些疼痛没有速效药,只能交给时间。她离开后,家里给安排不少相亲对象,一开始我也想给雪团一个完整的家,拼凑一个婚姻,但那样的结合对谁都不公平,我想,就这么抱着回忆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时间告诉我,即便曾经多么刻骨铭心,也能逐渐被淡化,何况她也不会希望我沉浸在痛苦中。”xǐυmь.℃òm
“时间……”陆恩熙呢喃着,“挺好的。”
她心思飞远,手上也没了轻重,往下一拽,把何居正给拉到了身边。
身体不小心碰到女性,何居正触电般想要重新起来,便听到陆恩熙说,“何律师,你脸怎么红了?”
何居正轻咳一声,端起酒杯把剩下的啤酒喝完,早知道这情况,他应该点一杯威士忌,“有吗?可能是里面太热。”
陆恩熙看他还穿着成套的西装,咯咯笑,“你把外套脱了吧,谁像你似的,来喝酒打扮的像商务谈判。”
何居正喉咙紧绷绷的,扯了个局促的笑,“不用,我不太习惯。”
“真够拧巴的!这有什么?就不怕闷出一身汗?等会儿人多了更热。”
说着,陆恩熙就要帮他将衣服扯下来。
“你喝多了,陆律师。”
她很肯定,放在陆恩熙清醒时,她绝对不会这么做,既然明知道她神志不清,他就不能任凭下去。
陆恩熙却犟上了,她不能把司薄年怎么样,可是那股幽怨闷在心里出不去,她难受得厉害。
“我没喝多,我很清醒!”她声音放大,尾调有些撒娇的意味。
“陆律师?”
她的手正在努力撕扯何居正的衣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酒吧的音乐中传过来。
陆恩熙目光往前方送出去,顷刻间看到一身白色套裙的梁超颖,她肩膀挂着皮粉色的小香风包包,及膝的短裙露出纤细小腿,浅米的高跟鞋,看上去又高又瘦又有气质。
而她斜侧,是笔挺峻拔的司薄年。
他单手插裤袋,挺括的西装外套,深灰色领带,白色衬衣领子修饰着冷硬的下颌线,西裤将腿型拉长,宛如米开朗琪罗亲手雕刻的西装版大卫。
陆恩熙嘴角一动,泄出一抹笑容,“梁小姐,司先生,这么巧你们也来喝酒?”
这么一看,他们真是般配,一黑一白,一个冷漠如霜雪,一个温柔如暖春,不但不违和,反而彼此成全,完美契合。
邵慕言那句借口说早了,司薄年喝多不能接电话,估计是夜深人静和梁超颖单独在卧室才会做的事。
一股浓烈的酸涩堵在咽喉,比酒更刺鼻。
而司薄年冰凉的视线,落在陆恩熙的手上,倏地转化成一柄尖刀,想要把碍眼的东西都砍断。
她倒是不寂寞,找不到他就拉着别人来买醉,不仅如此,还在公开场合动手动脚。
如果不是他们进来,陆恩熙还想干什么?
梁超颖已经察觉到了司薄年的杀气,手往他臂弯一垮,低声道,“司少,你没事吧?”
司薄年没回答,而是跨开大步,径直坐下,“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喝几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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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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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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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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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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