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怕鬼怕的不行,案发现场不敢去,尸体解剖不敢看,在墓地也会胡思乱想。
难道真是因为做了亏心事?
看她害怕时双腿蜷缩,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圆团,司薄年喝完手中那罐啤酒,“走吧。”
“现在就走?”
他今天带这么多酒,大概是想在墓地待到后半夜吧,多陪陪小雅。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胆小影响他悼念妹妹,其实在遇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有个认知,自己来的太多余,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打扰他们兄妹叙旧。
因为她的不请自来,司薄年应该有很多话都不好意思说吧?
司薄年把空的啤酒罐丢地上,单手理了理衣服,“不早了,难不成在墓地过夜?”
陆恩熙看他剩下的几罐啤酒,早点走也好,不然他一定会喝完,对伤口不好,对身体也不好,“但是咱们都喝酒了,车怎么开回去?”
问完,她就觉得担心的太多余了,既然司薄年带着酒过来,就会通知司机过来接,他又不可能自己走回家。
司薄年也没收拾啤酒罐,起身,伸手过去准备拉她一把,“先出去,我让老孙过来。”
“好。”
陆恩熙喝了一罐啤酒,不至于醉,但风吹的有些晕,伸手搭上他的,她只想借力起身而已,他却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指。
并肩站在墓碑前,陆恩熙抽回手,弯腰冲照片上的女孩子道,“小雅,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那个笑容洋溢的女孩子,不会弯下眼睛回复她。
他们走出墓地,沿着高高的台阶往下去,陆恩熙总觉得后背有人,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司薄年,怕跟慢了就被他甩在墓地,被一群看不到的猛鬼怪物给扑倒。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反方向缓步走过来,一脚踢开满天星,将手里一大束红玫瑰放在正中间。
他戴着手套的手指,慢慢滑过照片,“小雅,还好吗?”
——
送陆恩熙回家后,司薄年靠在后排椅背上闭目养神。
老孙看他有些疲惫,将窗户全部关上,车内很安静,还播放着轻柔的古典音乐,少爷睡眠不好,轻音乐或许可以安抚他的神经。
“老孙,你觉得她有变化吗?”
老孙握着方向盘,“是不是音乐太大吵到你了?”
“没有。”
确认不是他吵醒少爷,老孙才说,“陆小姐以前很活泼,坐车的时候很喜欢聊天,遇到的趣事几乎得全部陈述一遍,现在沉默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也许是长大了心性沉稳了。”
爱不爱说话,其实和年龄无关,只是看和谁在一起,愿不愿意说话。
他们之间隔着时间的山巅,隔着回不去的昨天,怎么可能和过去一模一样?
再次闭目,司薄年回想最近发生的事。
他从滨城飞回洛城之后,当晚戴家祥就来势汹汹的联系他,言辞凌厉的说伦敦的项目有必要重新评估考察,帝华将终止投资,并且撤回已经投出的一百八十个亿。
他当时只说一句,“谈公事,来我办公室。”
第二天,戴家祥到KM总部大厦的总裁办公室,他打开合同,轻描淡写道,“戴总想解约撤资,不如先看看咱们合同,戴总若是接受违约金,那么KM没意见。”
也许戴家祥以前对这个项目抱着过于想当然的态度,自以为这将是和未来女婿的开山之作,但他遗忘了合同里重要的几个细节。
若是一方提出撤资和违约,将赔付五倍赔偿金。
戴家祥那一刻的脸色之难看,足以写进表演系的教材,让他们反复模仿,学习什么叫目瞪口呆和急火攻心。
他友善提醒戴家祥,“戴总既然不想和KM合作,我也不勉强,还有个解决办法,你不妨考虑。”
隔天,戴家祥和律师一起来他办公室,商谈怎么从项目中撤资。
杜俊杰有条不紊解释利害关系,和对方律师唇枪舌战,末了,他拿出KM在洛城的一个项目书,“戴总投给KM的资金,按照合同绝对不会退还,但这个项目的估值远远超过你在英国的投资,作为交换,我可以把它给你。”
戴家祥做事还算缜密,答应回去考虑。
最后,戴家祥不知经过怎样的心路历程,他答应了这个的提议。
签完字,他再次提醒戴家祥,“戴总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相信你可以把这个项目做大做强,但我丑话也说在前头,如果戴总实在经营不下去,我也愿意帮忙。”
KM操刀的项目都是重中之重,只要按部就班便可以稳赚,戴家祥没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离开时,他回头冷冷嘲笑,“司少,做事先做人,km这么大的企业,绝不是靠欺骗做起来的,若是有人不爱惜羽毛任意妄为,百年基业也会毁于一旦!”
送走他,杜俊杰轻声道,“总裁,接下来,按计划做?”
“让他开心一个月。”
“是。”
忙完这些事,时间来到小雅的忌日。
从昨天开始,父母身上浓郁的悲伤就蔓延在家里的每个角落,爷爷的医生也打电话说他这几天血压偏高。
早上起来,母亲悲痛攻心,在家里哭到晕厥,医生给她打了镇定针,昏睡几个小时。
也是这一天,他与好久没好好坐下来聊天的父亲,展开了一番长谈。
那段对话从铺垫到收尾,足足持续两个小时,他放在心上的只有三句话。
【你妈妈的心病,可能只有你再婚才能好了,你迟迟不肯结婚,她就怕你还惦记着陆恩熙,她律师当的倒是风生水起,现在都是她的新闻,你呢?又被她迷住了?】
【你看不上戴羽彤,这倒无妨,我们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女孩,你妈妈很喜欢她,人在苏黎世,过几天回来。】
【儿子,我总觉得,小雅的死另有隐情,她离开的那天到底见了谁,发生了什么,难道一点也查不到?为了让小雅在天上瞑目,我会调动一些人参与进来,将那天发生的一切查明。】
白天陪父母在墓地祭奠完小雅,他回公司忙了半天。ωωω.χΙυΜЬ.Cǒm
晚上又一个人驱车来到墓园。
他想,今天或许可以遇到她。
时间在酒水不断入喉中流失,他以为等不到她了。
等到他喝完第四罐啤酒,终于听到她的脚步声。
接到她电话时,她声音中胜利的愉悦几度让他发飙,但晚上听到她的哭声,他一点也气不起来,只有塞满心口的疼痛。
她说起小雅暗恋失败买醉的经历,轻柔的声音带着细细的哭腔,在冰冷的墓园里,像一阵唤醒死尸的清风。
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死沉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活了。
送她回去时,她安静的坐在他身边,一直望着窗外的夜景,霓虹灯忽明忽暗,她白皙的脸掩映在红灯绿酒的都市,瘦的教人心疼。
“少爷?”
老孙低声喊了下,司薄年睁开眼睛,“怎么?”
老孙的车停在别墅门外,崭亮的大灯照耀着前方的一个身影,那人直直地挡住车头,用手臂阻拦车子继续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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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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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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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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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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