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恩熙听不到他谈话的内容,看神色就知道不轻松。
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像大权在握又身兼重任的上位者。
这不是她熟悉的邵慕言。
而且,以前邵慕言也不戴眼镜,如今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气质上和以往有很大不同,熟悉又陌生,亲切又疏离。
王景川嘴巴比较快,看出陆恩熙的疑惑,解释道,“阿言现在不是你印象里的钢琴王子了,他加入了家族企业的管理层,跟他爸一起打天下呢。”
陆恩熙吃惊的张开嘴,“啊……”
太惊讶了!
邵慕言啊,国家一级钢琴家,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开演奏会,在国家大剧院表演,奖牌挂满一面墙壁。
她以为那个坐在白色施坦威前弹琴的男子,会永远干净的走在世俗之外,与这个世界保持距离,不管红尘多乱,人心多脏,他永远是永无岛的彼得潘。
司薄年不知何时重新点燃了一支烟,静静抽着,他面部仍旧是雕刻般冷硬,就算大地震或者洪水卷来,好像都动摇不了他。
王景川又说,“前两年他们公司出了点事,他是被赶鸭子上架硬逼上去的,你也知道阿言的性格,让他放弃最心爱的东西等于要他半条命,可他爸妈放狠话,要么回公司,要么给爹妈收尸。他躲在海边房子里,弹了一天一夜的琴,出来后就跟等在门口的佣人说一句,都烧了,然后……就去了公司,后来再没碰过钢琴。”
他语气还算平静,却遮不住故事里浓浓的悲情。
陆恩熙眼眶有些酸痛,远远去看一身白衣的男子,他清瘦挺拔的身影一如往常。
王景川身边的女孩痴痴的往那边看,眼神有崇拜也有羡慕,她要是家里也有亿万资产等着继承,放弃娱乐圈也可以啊,有什么好可惜的!
陆恩熙道,“他心里得有多痛,这两年多肯定不好熬,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她要是偶尔给他发个消息或者打电话问一声,或许能安慰一点。
司薄年道,“用不着你心疼。”
陆恩熙不想跟他对着干,索性不搭理,“他们家公司好转了吗?”
王景川一扫刚才的悲情,眉开眼笑,“一开始大家都不看好阿言,觉得他一个搞艺术的人,不食人间烟火,懂管理吗?懂营销吗?股东们天天等着看笑话,谁知道阿言一出手,三个月就扭转局面,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简直就是逆袭范本!”
陆恩熙热血沸腾,好像打仗胜利的是她自己,“好厉害!我就知道阿言可以的,他能在一个行业做得出色,说明领悟力不一般。”
神色像个迷妹。
司薄年弹烟灰,表情冷漠。
陆恩熙敛起笑容,偷偷给王景川比了个大拇指,两人心照不宣。
贾宴清烤好肉串,端过来,“阿言是不是跟手机焊在一起了?每次见他要么在接电话要么在接电话的路上,早晚被辐射成傻子。”
陆恩熙不接他的话茬。
王景川乐道,“事业型男人不是更有魅力,女人就喜欢这种,静静说是不是?”
韩静雅往他怀里靠,“我喜欢你这样的,拿手术刀治病救人也很帅。”
王景川只是笑,摸摸她的头发。
女孩低头看不到他的表情,陆恩熙却一眼识别,王景川对女孩并不走心。
他只是找个玩物消遣,玩腻了就会丢掉。
而女孩肯定奢望着能和他走很长一段路,至少获得一份甜美又性价比超高的恋爱。
陆恩熙抿一口果汁,无声勾唇。
这一幕恰好被司薄年看到,他洞悉她眼神的意思,也是无言。
贾宴清招呼大家吃烤肉,喝饮料,又往邵慕言那里张望,“我赌他五分钟回不来,输了我喝三杯,赢了,你们一人三杯。”
王景川豪气的倒满三杯酒,一字摆开,“跟!”
百褶裙女孩抱着托盘过来,脸上原是笑盈盈,看到王景川怀里的女孩,明显呆了呆,韩静雅也看清楚了白裙子的女孩,认出她是谁,视线错开,装作不认识。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
昨天你对身边某个人出去赔笑换钱的行为口诛笔伐,转身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而且被目击。琇書網
大型社死现场不过如此。
其他人都没在意两个女孩的动作,陆恩熙是女性,对女人之间的较量最敏感。
一个眼神的交锋,就知道其中暗含了多少恩怨。
陆恩熙道,“不要算我,我酒量不好。”
百褶裙不认识司薄年,看他们走得近,默认是一对儿,自认很会暖场的笑道,“可以让你男朋友帮忙呀,他看上去酒量很好哦。”
陆恩熙不禁笑了,“我可不敢让他挡酒,没那么好的命。”
女孩只是觉得司薄年气势超然,可今晚最厉害的人不是她男朋友吗?这位牛也不会超过贾宴清吧?
贾宴清道,“有本事让他今晚挡酒,这个就是你的。”
他丢出法拉利的车钥匙,啪嗒掉在桌上。
女孩欣喜的眼睛冒泡,端着食物递给司薄年,“你喜欢吃哪个?”
陆恩熙看天空,替女孩捏一把汗。
王景川则笑,贾宴清够损的,这么喜欢往司少跟前送炮灰?
司薄年一个眼神飘过来,不用半个字,足以吓退百万雄师。
女孩差点哭。
正不知如何收场时,邵慕言那边终于收线走来,俊逸的姿容,还保留着音乐家的优雅。
“恩熙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恩熙拉开椅子给他让座,“两三个月了,没顾上跟大家聚一聚,你怎么样?听他们说你很忙。”
邵慕言坐下,手里多了杯陆恩熙送来的水,他点头表示谢谢,“瞎忙,也不知道忙什么,你在美国?”
陆恩熙答,“嗯。”
不想对那边的生活多说。
邵慕言大致看看她,感慨,“瘦了不少,吃不惯美国的食物吧?厨艺有没有进步?以前做饭手都会烫出泡,国外生活逼出一个大厨没有?”
陆恩熙今天挖鱼鳃伤到手指,贴了创可贴,司薄年一句都没问,邵慕言寥寥数语,就戳到了她心底的柔软。
沉默许久的司薄年道,“会煮水饺,算不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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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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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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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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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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