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下在酒里的药,并不会让他们昏迷太久。

  故而很快,其他几人亦被冻醒了,发觉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冰天雪地里时,皆是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们看到姓刘的颤颤巍巍躲在狗窝里,冻得脸色青紫,方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事到如今,哪怕他们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樊楼下了药中了算计,亦没了心思顾及。

  在冻死的威胁下,几人做出了近乎一致的反应——

  他们都未曾向四周住户求救,而是跟先前姓刘的一样,都手脚并用,慌张地爬进了狗窝。

  虽说这狗窝不算狭小,可要塞下四个成年男人,实在过于狭隘。

  先进去的那人当即便不乐意了,出声道:

  “挤什么挤,没看到地方就这么大,你们是想憋死我吗?”

  剩下的三人对视一眼,毫不留情地将他一把拉了出去:

  “都到现在这步田地了,还摆你那大少爷的谱儿呢?要不是看你个冤大头愿意出钱给哥几个喝酒,你刘家现在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你刘正又算个什么东西?”

  被丢进寒风里的刘正顾不及寒冷,闻言惊愕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刘大少爷,是个冤大头,冤——大——头——这次听清楚了没有?”

  说罢又啐了一口道:

  “也就你这样的傻子,家里都要赔得卖屁股了,还要装阔气,在外头请人喝酒吃肉。我们兄弟也是倒霉,早知道何必贪你这顿酒钱,结果果然被你牵连,定是你缺了酒钱,我们几人才会被樊楼如此报复。啊呸,真是晦气。”

  刘正当时眼睛便红了,握紧了拳头道:

  “你、你、你们几人,我刘正自问,平日里待你们不薄,酒肉女人,何曾少过你们的?你们竟……竟这般对我?”

  其中一人冷笑一声:

  “待我们不薄?姓刘的,你当真以为我们兄弟不清楚,你在外头是如何说我们三人的?说我们是一群只买得起一身正经衣裳的穷要饭的,若不是会说两句好听的,你刘正刘大少爷正眼都不愿意搭理我们——不是你刘大少爷亲口告诉那些什么公子少爷的吗?”

  “可最后呢?你刘家一没落,那些你平日里的王兄李兄一个也没来,也就我们兄弟几个还愿意搭理你。这样说,刘大少爷可满意了?”

  刘正没想到他们竟知晓自己背后喝大了时,同那些人说过的话,惊愕道: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其中一人笑了:

  “你以为我们跟你刘大少爷一般,每日不必辛苦费力,自有家中产业给你挥霍。只恭维你一人,你手指头洒落的那点酒钱,哪里够我们养家糊口的,反正都如你刘大少爷所说的,没皮没脸了,也不差多恭维几人。”

  “刘大少爷也不用着急,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跟咱们兄弟几人差不了多少,也得靠着旁人的施舍过活了,到时候,咱们兄弟几个一定不忘给刘少的破瓷碗里多丢几个赏钱。”

  也许是酒劲未过,也许是绝境之中激起了几人的不满。

  总之几人的言辞颇为尖酸刻薄,刘正自与这几人相识一来,几人一直是哄着捧着他,从未如此对待过他,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难以接受。

  但紧接着一阵寒风袭来,他难以自控地打了个寒战,也没空思量这些有的没的了。

  一狠心,他干脆也牟足了劲往狗窝里挤去。

  几人亦觉拥挤,不肯相容,刘正此刻倒是头脑清醒了不少,压低声音道:

  “你们若是不让我进去,我就高声呼喊,惊动了人来查看,看你们怕不怕丢脸。反正我在外头也是冻死,我刘正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Χiυmъ.cοΜ

  不知是凑巧还是当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他话音刚落,当真有一户人家的门窗响动起来。

  几人不像刘正这般,在京城都是有家有室的人,无奈只能又挤了挤,好歹让刘正躲进来大半个身子。

  四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挤在一处,狗窝虽简陋,但互相的体温暖和着,竟也就这么撑过了这个寒夜。

  这些人原本不敢呼叫,是想着,这大半夜的他们未曾归家,家里人知道他们是去樊楼喝酒了,定会来寻,到时候哪怕分一件外裳与他们,也好过就这么赤身裸.体现于人前。

  然而不知是因为樊楼那几个大汉把他们丢的过于远,还是他们常酒醉彻夜不归,家里人没察觉异样,总之直到天际发白,都未曾有人来寻。

  几人冻得哆哆嗦嗦,一.夜未眠,眼见夜色渐消,有人家院中已然传来人声,皆是心下一沉。

  但哪怕到现在,几人心中依然心存侥幸,谁都不愿爬出狗窝,做那第一个丢脸的人。

  于是硬生生等到天色大白,他们藏身的狗窝所属的那户人家也起了身,家里的女人要出门打水,一推门,就看到自家狗窝门口探出半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吓得箩筐都丢了,大叫一声:

  “流.氓啊!”

  转身便仓皇逃进了屋中。

  这一身亦吸引了其他人家的注意,不少人家都推开门窗探头去看,方才那户人家的男人更是迅速抄着铁梨耙出了门,惊怒道:

  “怎么了娘子?哪里有流.氓?”

  妻子不敢转头,只背身一指,丈夫打眼看过去,亦愣住了。

  见过街上非礼小姑娘的流.氓,没见过专门脱光了爬人家狗窝里吓人的,搁谁都得愣一幌子。

  刘正反应过来,连忙试图解释,一边从狗窝里往出爬,一边伸手道: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是……”

  男人一看,好家伙,露上半身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袒露下.体,这已经不是普通流.氓了,这该直接扭送官府才是。

  于是当即便操着铁梨耙,压根没听刘正嘴中嚷嚷着什么,直接冲了过去。

  刘正见势不妙,只好光着身子转身便逃。

  其他几人见势不妙,亦连忙从狗窝里爬出来,试图在男人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

  谁料爬到一半,就听不远处一扇门窗中传来一声惊叫:

  “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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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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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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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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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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