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没蠢笨到,不知晓地洞之外的蹊跷,只是过于自信,强烈地想要证明自己,觉得自己与那些普通兵卒不同,定然能想法子逃出北秦人的埋伏但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从地洞出去甚至还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北秦人抓住,一整支斥候小队都为了掩护他逃离而丧生,可他依旧没能成功逃离,被北秦人包围捉住,带回了营帐之中。

  姜杨像是当头被人泼了一冰水的愣头小子,直到看到手下的将士被北秦人用弯刀削下脑袋,滚烫的鲜血泼洒在夜色寂寂的草原上,在寒冷的夜晚中一瞬间被冻成血色的冰碴,方才冷静下来,终于感到了后悔。

  他本已做好了就死的准备,以为自己就要折在此处,却没料到,北秦人并没有杀他,不仅如此,北秦的狼主甚至亲自来见他。

  他满心警惕,却见北秦狼主满脸笑意,友善非常。

  彼时狼主同他说,他仰慕他的长姊已久,想要求娶,但又直到,姜心月绝不会答应他的求娶,故而想请姜杨帮忙,想办法娶走姜心月。

  他还承诺,自己得到姜心月后,绝不会声张,一定会好生对待她,且还说,只要他能帮忙将姜心月送至自己营中,便会陪他演一场戏,不再围攻这座城,且将退兵包装成他的功劳。

  姜杨虽不及长姊,但亦不是傻子,直到北秦狼主绝不会是个受情爱所锢之人,又是出了名的奸险狡猾,绝不会如此好心。

  但当眼前的男人提及,他得到姜心月之后,绝不会声张,除了他,没人会知道长姐的下落,至此之后,父亲眼中便只剩下自己一个儿子的时候,他还是可耻地微微心动了。

  但他迅速就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瞬间清醒过来,严词拒绝了对方,摆出了宁死不屈的架势。

  谁料对方却像是早有预料,不仅没有被他的拒绝和辱骂所怒,反倒宽容地笑了笑,让人解开了他的束缚,甚至给了他果腹的食物,就这般将他放了。

  姜杨顺着山洞重新赶回了城中,被发现弟弟消失不见焦急不已的姜心月当场逮住,心急之下,劈头盖脸严厉喝骂了一番。

  原本正要将自己所遇的事情都告知的姐姐的姜杨被这么一骂,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下去,只说自己想要出城侦查,却被北秦人发现,万般艰险之下才逃了回来。

  姜心月虽心中为弟弟能平安归来长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冷着脸道:

  "你明知眼下形势危急,做事却依旧如此不计后果,军令如山,你未曾向父亲请命,便私自带人出城,难道你不知城外究竟有多危险吗?"

  "更何况,那几个同你一起出去的兄弟的性命,原是不必丢的,却因为你的轻敌胡闹,就此葬送了性命,你要如何面对他们在家中的父母妻儿?你心中难道不会愧疚吗?!"

  姜杨头垂得愈发低了,还沾着血迹的手握紧,青筋爆出,咬紧了牙关,一句话都未曾说。

  姜心月看弟弟的模样,亦知道他的心思,只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疲惫道:

  "我还有些公务未处理,你既回来了,便好生做你原本该做的事。今日之事,我权且先不告诉父亲,你自行去跟父亲请罪。但阿杨,你要记住,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手下有数百将士,他们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你,不是要你如此作践的!"

  说罢,姜心月拖着已经连轴转了十几个时辰未曾休息的身体,转身欲要离开。

  姜杨忽而抬头,出声问道:

  "阿姊,你有没有想过,往后若是咱们脱了困,你要嫁一个怎样的郎君?"

  转身背对着姜杨的姜心月并没有看到,身后的弟弟眼中,有一瞬间掠过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若是她看到了,便会惊愕于自己向来温良耳根子软的幼弟,竟也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故而她此刻只是脚步维顿,以为弟弟只是又开始天真了,便随口答道:

  "嫁什么郎君,战事还未平,我哪来的心思相看郎君。再说了,我原本亦无嫁人的意思,只求戎马一生,为大庆护国戍边,风雨不改。"

  姜杨却像是中了邪似的,不依不饶道:

  "那阿姊,若是你嫁给一个郎君,便能护佑城中百姓平安,你可愿嫁?"

  姜心月皱眉,转头看向弟弟,未曾正面回答,反倒问道:

  "你今日是中了什么邪?净问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有这个功夫,不若去检查检查城门的守卫,免得明日北秦攻来时出了什么岔子,被人乘虚而入。"

  姜杨看了长姊许久,终于再度低头,应声道:

  "是,阿姊。"

  有些恶念,当真只萌芽于一瞬之间。

  在那日回城之后,姜杨莫名其妙地,竟半句都未曾透露那日出城被北秦人抓到,北秦狼主对他说的那番话。

  可他却日日想起当时北秦狼主的那一番承诺,不论是在被父亲训斥,长姊冷脸指点,又或是有部下不肯听命之时,稍有不顺意,他就忍不住想到北秦狼主那番话。

  倘若……倘若北秦狼主没有刻意欺骗于他,当真可以以长姊换取城中和平,那么一来,他便成了父亲唯一的儿子,往后他便再也不必活在长姊的阴影之下。

  二来……他还可以借此获取军功,平步青云,像长姊一般得到陛下的赏识。

  北秦狼主实在深知人心,知道他最想要什么,打从一开始就开出了他无法抗拒的条件,让他明知有诈,却还是一步步沦陷。m.xiumb.com

  他那时太过天真,且城中形势一日严峻过一日,宰杀军马已经不足以供给城中百姓和将士吃食了,不少人家家中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或是吃饿死之人的情况。

  军中虽知晓此事,却是无能为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军中的将士亦尚且不能果腹,几乎是全军粒米未进持续了有两日左右的光阴,姜杨终于忍耐不住了。

  他再一次趁着夜色,独身从地洞出了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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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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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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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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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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