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从未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萧云湘先是一愣,而后便明白过来,郢泽这是担心一会当真出事,若是她落了单,自己的安危有失,于是微微抿唇,压下心中泛起的一丝异样,任凭郢泽牵着她的手向祭台走去。

  按照大庆祖制,国祭之礼,先要在皇陵前祭拜苍天,以牛羊祭祀社稷,百官和帝后一同献礼,这也是整个国祭的大头。

  之后才是帝后进入皇陵,拜祭先祖牌位,由擅长祭祀观星和占卜的司天监在旁督礼,按旧例,这之后,皇帝可以要求监正在灵前占卜,占卜的结果要让宫中专门记录帝王行止的史官记录。

  自然也不是所有皇帝国祭之时都会占卜,又或者是占卜结果不佳,便假托不曾占卜,也有司天监监正为了讨好帝王,卜凶非言吉,按照野史也并非没有。

  反正在正史记载中,大庆朝先前的十数位帝王,没有一位占卜出凶相的,凡卜必吉,而且往往都是大吉。

  在祭天之时,萧云湘一直心中担忧,毕竟此时人多眼杂,最适合贼人混进其中下手,又唯恐祭祀的礼器和祭品出了什么岔子,传出去什么不吉利的名声,而后危及正统。

  然而这一套祭礼下来,却是有惊无险,除了因为准备仓促,祭礼算不得隆重,只简略走了一番流程之外,竟是顺利地完成了。

  大礼行毕,之后的皇陵祭祖,可是处处都有禁军守卫,出入口皆有亲信把守,贼人断不可能混进其中,故而反倒要比皇陵之外安全许多。

  最可能出事的环节过去了,萧云湘脸上的神情不自觉一松,转头看向郢泽,正对上后者看过来的视线,见郢泽眸中冷色亦褪.去了些许,微不可见地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莫说他们了,就连下头的略微知晓些内情的朝臣,此时都有些意料之外,毕竟任谁想,有人费尽心机让他们把皇帝拥来祭礼,谁料却愣是没下手,难不成是路上遇见什么事情,耽搁了不成?

  也有些胆子不够大的,一时脑热促成了此事,如今见无事发生,反倒松了一口气的。

  无论如何,郢泽到底还是在群臣的目送中,带着萧云湘一同步入了皇陵,一同跟随的,还有司天监监正和禁军统领赵川。

  赵川是萧太后一手提拔出来的人,自其退隐之后,便成了郢泽的亲信,是他信得过的人。

  然而郢泽在进入皇陵之后,不但没有放下心中的大石,反倒更觉心中不安,在行祭之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将监正打发了,便唤来赵川,吩咐道:

  “孤原以为此次国祭之礼,是离王给孤摆下的鸿门宴,如今看来,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你速派人回京,令京城加强守卫,谨防离王党羽作乱生事。”

  赵川拱手领命:

  “是,臣这就去办。”

  郢泽点头,微微摆手示意他离开,转身正要同一旁的萧云湘说些什么,忽见萧云湘容色大变,看向他身后,一边纵身扑来,一边惊呼出声: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郢泽从她的眼中窥见了一抹一闪而过的寒光,本能地拥住扑上来欲要将他推开的萧云湘,借力向旁一躲,愣是将萧云湘也一并拖拽在地,避开了要害。

  那把向他后心刺去的长剑,最终只划过了他拥住萧云湘的左肩,然而郢泽还没来得及喘息片刻,密不透风的剑光便随之袭来。

  郢泽不得已,只能抱着萧云湘在地上连续翻滚躲闪,原本华贵庄重的礼服在这个时候反倒成了负累,好在他反应及时,躲过了接连袭来的攻势,一路逃直祭台边,抽出祭台上供奉的一把先祖佩剑,反手挡住了刺来的长剑。

  这么大的动静,殿外守着的禁军却毫无动静,郢泽抬头,望向长剑的主人,眸光一寒,开口道:

  “孤自认待你不薄。”

  赵川紧握长剑,用力向郢泽逼去,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但很快便被另一种情绪所覆盖:

  “陛下是待臣不薄,然而蓝相大人于臣有大恩,臣无法拒绝蓝相大人的请求,等来世,臣再还陛下的知遇之恩吧。安排在殿外的,皆是臣的亲信,陛下不论如何呼救,都不会有人来的,陛下快些束手就擒,兴许还能少受些苦头。”

  “蓝相?”

  郢泽目光一暗,先前先帝去世,他的长兄同离王夺位之时,蓝敬轩可是萧太后手中的一张大牌,若不是他的狠绝之计,兴许离王还不会落得个双.腿残废的下场。

  他数次清剿朝中,怀疑旁人是离王的内应,却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右相竟也被离王收买了,更没想到,离王竟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竟连自己曾经的仇人都能收买。

  而赵川原本和蓝敬轩同为萧太后的人,有所渊源是再正常不过,可蓝敬轩竟有这个本事,能让他的禁军统领,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亦令他没有想到。

  见他眸光闪烁,赵川长叹一声,劝说道:

  “陛下,念在您多年对臣的重用,只要您愿意……臣发誓,定会保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性命周全。”

  一旁原本因为太过震惊还没回过神来的萧云湘闻言,毫不留情地一口啐向他:

  “我呸,保姑奶奶周全?你也配?姑奶奶宁愿一剑抹了脖子,也不屑在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手中苟活!”

  赵川被她这般辱骂,竟也不生气,甚至看向郢泽,继续劝说道:

  “陛下应当清楚,若是您出了事,待得离王殿下入京即位,只留皇后娘娘一介女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您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却不能不为皇后娘娘着想啊!”

  萧云湘简直被他的无耻气得头脑发昏,然而转头却瞧见郢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头一惊,慌忙道:

  “郢泽?你不会真信了他的话吧?”

  郢泽没应声,缓缓卸力,放下了手中的剑,萧云湘顿时傻了眼,然而赵川却像是早有预料般,叹了口气道:

  “陛下若早这么配合,也不必受此皮肉之苦了。”

  然而就在他神经松懈的一刹那,郢泽却是猝不及防,反手就是一剑挥出,他仓促一挡,被郢泽当胸便是一脚,倒飞出去数米之远,半跪着以剑撑地,方才止住去势。

  等他满脸惊愕地抬头望去,便见郢泽站在祭台边,伸手在祭台的某个边角一按,身边竟凭空出现一条幽密的甬道。

  在拉着萧云湘遁入密道之前,年轻的帝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嘲讽:琇書蛧

  “孤的女人,也轮得到你来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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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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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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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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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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