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已是身无分文,这几日都是以野草树皮充饥,连奶水都挤不出来一滴,还剩下的一点干粮都用水泡软了分给两个孩子了。

  但即便这样,两个孩子也根本吃不饱,否则杨杨也不会饿到来给楼绒绒讨食了。

  吃了一点饼子,江月也总算恢复过来一点精气神,眼见队伍也快轮到母子三人了,便转头对楼绒绒感激道:

  "今日真是多谢姑娘你了,若日后还有缘相见,我们母子定然好生报答。"

  楼绒绒问道:

  "这算不得什么,只是江姐姐,你带着两个孩子,可有什么打算么?"xiumb.com

  江月摸了摸小豆丁的头,神态温柔道:

  "听说朝廷已经在城中设了赈济难民的粥棚,只要饿不死,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我一路逃来,听各处的人们言说,朝廷的兵马似乎已经占了上风,说不准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能重新回乡了呢。"

  看着江月那双隐含希望的眸子,一瞬间,楼绒绒却实在说不出话来。

  江月不知道,战争并不是一时占了上分,就能马上结束的,更何况……

  楼绒绒沉默地看着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到底没有再提及江月的丈夫的事情。

  江月想要战争早点结束,可若是朝廷战胜了反叛军,她被征入江西大营的丈夫,又会是什么结果?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是因为她现在的处境已经足够令人绝望,可她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若是想得太清楚太透彻,会害怕自己支撑不下去。

  楼绒绒一愣神,母子三人已然携手走向了城门。

  她一回头,便看到了身后越来越长的难民队伍,忽然意识到,江月的苦难,又何尝是她一人的苦难。

  轮到他们入城了。

  楼绒绒收回视线,敛眸暗忖。

  只要战争尚要持续一日,这份苦难就可能降临在每一个无辜的普通人身上。

  单单一个离王,已经足够难缠,寒江雪却还要来将水搅得更浑。

  哪怕已经过去两日,但想到那一日漫天的大火,对每一条性命的无能为力,楼绒绒都忍不住心神颤栗。

  若是那日给营地的众人所下的迷药,亦被应用于战场,是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几乎令人毛骨悚然。

  必须得在此之前,找到应对这种诡异迷药的方法。

  楼绒绒这样想着,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陈二河身上。

  那日她用刀捅入血肉,都叫不醒营地的其他人,可陈二河,先前分明是中药昏迷了,后来她还没用刀捅,陈二河却自己醒来了。

  难不成,是陈二河自己对这种毒素产生抗体了不成?

  陈二河还不知道楼绒绒这会儿正打他的主意,很是尽忠职守地扮演着她的哥哥,扶着她下了牛车,替她承担了伤腿那一半的重量。

  进城之后,陈二河下意识地回头,询问楼绒绒的意见:

  "现在咱们去哪?去找城中守军吗?"

  楼绒绒正想得入神,闻言下意识开口道:

  "不,先去送一封……不,两封信。"

  这几日下来,陈二河已经几乎习惯了任由楼绒绒差遣,闻言甚至没有任何质疑,当即便扶着楼绒绒,向她所说的方向走去。

  楼绒绒借此处的暗哨,分别向京中和费鹜苏发了两封书信。

  暗哨旁就有一家药堂,楼绒绒腿上有伤,干脆便顺路打算去看看,陈二河刚扶着她进门,便见有一人急匆匆走进药堂,还未开口说什么,药堂伙计便抢先道:

  "烈火灼烧之伤?"

  那汉子点点头,颇为惊异:

  "你是如何知晓我的来意的?"

  药堂伙计当即提了一副药膏来,开口道:

  "今早都来了十几个烧伤的了,不必费时了,取这幅药膏用便是。"

  那汉子拿过药膏付了钱款,连忙赶去给人治伤了。

  楼绒绒有些好奇,便开口问了句:

  "城中发生了何事,竟有这么多人被烧伤?"

  药堂伙计道:

  "说来也奇,昨天后半夜的时候,县府的粮仓忽而起了大火,火势蔓延开来,几十户在附近的百姓都遭了难。"

  粮仓?楼绒绒心下一咯噔,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问道:

  "既然火是半夜所起,怎的今早方才来求药?"

  伙计道:

  “这便是我要说的奇处了——昨天夜里起的这场大火,从县衙差役、当值官兵,到附近居民、竟离奇地并无一人察觉,全都酣然睡梦,还是后来远处有人发现了大火,连忙叫了水铺去救火,这才在火势进一步蔓延全城之前,熄灭了大火。”

  这下,不用楼绒绒,就连陈二河都听出奇诡来了,运粮队的数百兄弟被烈火焚身的惨状犹在眼前,与这药铺伙计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他急切地上前一步,不可置信道:

  “怎么会睡得这般沉,一点都未曾察觉呢?”

  药堂伙计一摊手:

  “可不是嘛?实在是奇怪的很。”

  楼绒绒却显得沉着许多,开口便问到了关键:

  “既然起火时,这些百姓都未曾醒来,那如今,他们可醒来了?”

  药堂伙计大约也是觉得奇怪,也很有兴趣跟他们谈论此事:

  “您这便问对人了。我呀,今个儿晨起当值,那会儿,咱们打这儿,站门口,都能瞧见火还没全灭,冒着黑烟滚滚,但是直到了将近巳时,方才有人来上门着急忙慌求药,说是有病人才醒,这烧伤他没醒的时候,竟浑然不觉,于是一旁照看的也没发觉,人醒了,才知道疼得要死要活哭爹喊娘,这才来求药。”

  楼绒绒微一思索:

  “现下是巳时快正,人一个时辰前才醒?”

  这跟军营中时似乎又不太一样,若是同样半夜下药,而后直到清晨天色泛白,她甚至用刀捅人血肉,都唤不醒一个人,但城中百姓却能在巳时自己醒来,而且看样子亦恢复了感知。

  从药铺伙计那儿把能套的信息都套了出来之后,楼绒绒方抓了药,正打算打发陈二河去守军报备,自己找个地儿窝着等人。

  谁料她刚转身要出药铺,大半个身子都吊在陈二河身上,狼狈十分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药铺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了那里的费鹜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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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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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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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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