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泽自然亦是注意到了他,微微挑眉,开口问道:
“冷相可是有何见解?”
冷楚淳一礼过后,缓缓开口道:
“臣以为,公主所言所行既于国有利,不妨就先让公主放手一试,然而诸位同僚的担忧亦有道理,此事未行,无人能准确预料其究竟利大于弊,又或是弊大于利,反倒让百姓有所非议。”
郢泽的眸光微闪:
“那冷相的意思是?”
冷楚淳低头应声道:
“依臣之见,不若以三年为期,加之每年考校,每月小考,若是公主当真做出了成绩,再推而广之不迟。在此之前,未免百姓有所置喙,此事只能算作公主一人之行,不得借用朝廷之名,如此一来,若有何不妥之处,也不会累及朝廷。”
大殿众臣闻言,纷纷低声讨论起来如此行事的可行性,蓝敬轩依旧面上含笑,却不动声色地看了冷楚淳一眼。
冷楚淳这话,看似并无偏颇,实则却是以退为进,最大限度上为楼绒绒争取了机会,甚至替楼绒绒正式了考核制度,暗示只要楼绒绒做出成绩,此事便能走上正途,百官很容易被其潜藏的逻辑绕进去,无意中就松了口。
只有混迹官场的老油条,听出了冷楚淳的言外之意,互相交换着眼神,冷相的支持,可同冷玉烟的分量完全不同,顿时朝上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郢泽亦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是还拿不定主意,随口道:
“陈爱卿呢?陈爱卿教书育人多年,想来应该更有心得,对此事可有什么过人之见?”
刘进益连忙站了出来:
“回陛下,恩师年老力迈,这几日身体颇有不适,已奏请陛下,在家中休养,未能上朝。”
郢泽听了,却哼了一声道:
“这个老家伙,病得当真是时候,也罢,孤瞧着冷相这法子颇为不错,那便就如此——”
他话还没说完,下头的蓝敬轩便捧着牙牌上前一步道:
“陛下且慢——”
郢泽视线转向他,眼底难以察觉地掠过一丝寒光,问道:
“蓝相可是还有何高见?”
蓝敬轩低头应声道:
“回陛下,微臣不才,只是觉得冷大人对公主未免太苛刻了些,要承担学子读书三年之学杂束脩,还要发放给未婚女子每月的饷米,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若降低时限,便以一年为期,进行考校。”
他话音一落,不少朝臣当即便跟着站了出来,纷纷开口附和道:
“臣以为,蓝相所言甚是。”
“微臣亦觉蓝相所言有理!”
……
一时间,满朝堂竟有一大半人站出来支持蓝敬轩,龙椅之上,郢泽的脸色却称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能觉出两分怒意。
楼绒绒看了蓝敬轩一眼,心中越发忌惮。
不愧是人精,蓝敬轩同冷楚淳一般,这话亦是看似为楼绒绒着想,实则却缩短了楼绒绒能作为的时间,试想一番,一年的时间,同三年的时间相较,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三年更能令人看清其益处。wWW.ΧìǔΜЬ.CǒΜ
再加之,就算此事最后不成,三年的时间,也足够楼绒绒在京城普通人家的女子心中点起星星之火了,可若是只有一年,书馆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上正道都难说,更妄论做出成绩了。
便是楼绒绒、冷玉禾这样自幼灵秀之才,也不敢说自己能在一年的时间内学出多大的成绩来,让一群很可能自幼就未曾读过书的女子来,能不能在一年之内达到幼童启蒙的标准都难说。
然而身为帝王,在大半数的朝臣都支持蓝敬轩的情况下,郢泽却不能不顾众臣之见,一意孤行。
楼绒绒看得出郢泽的为难,于是未曾犹豫,上前一步躬身道:
“蓝相如此为天禄思虑,当真令天禄动容。不过如今已是初冬,再过两月便是年末,不若从年后算起,直明年年末,再行考校,如此也算是周转圆满。”
闻言,朝臣们面面相觑,各自均有些迟疑。
蓝敬轩看向楼绒绒,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便依公主所言。”
楼绒绒闻声却未曾起身,直到上头的郢泽开口道:
“既然公主没有问题,那此事便就这般定下了,天禄,你可莫要辜负了蓝相和诸位大人的期望啊!”
最后一句话,他刻意在“蓝相和诸位大人”这几个字上咬字重了些,有听出帝王愠怒的,连忙惊慌抬头看来,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同蓝相的朋党无异,怪不得帝王生了怒。
楼绒绒则是抬头应声道:
“是,天禄明白。”
她起身看向众人,笑意不达眼底:
“如今女子书馆之事,既然已经尘埃落定,那想来各位大人,应当不介意天禄同诸位讨要些人才,充作我书馆的先生了吧?”
冷玉烟在一旁附和道:
“公主不必忧虑,我朝人才辈出,不过做个小小的书馆先生,定然都不在话下。”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先前只顾着同楼绒绒辩驳了,竟忘了她还要从朝中捉人做书馆先生。
能在六部十二阁中有一席之地的,哪个不是寒窗苦读数十年,辛辛苦苦才有了头上这顶乌纱帽,都是惦记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出将入相的,谁愿意去当那小小书馆的先生?
然而百官之中,也不全是庸才,工部尚书乔衍就显得很是配合,当即便站了出来道:
“冷大人说的是,此事若真利国利民,我等自当鼎力相助,不过臣公务繁忙,恐怕难以亲为,不若如此,在我工部,公主尽可随意选定,只要被指定之人愿意,公主便可带走,您看如何?”
话音一落,众臣纷纷在心中感叹乔衍之油滑,他这话说得,既表明了自己对此事积极支持的态度,看似让楼绒绒放开了选,实则大家心里都清楚极了,压根不会有人愿意离开六部,去做什么女子书馆的先生。
就算当真有人被说动,想来也是在朝中不得志之人,对他们并无威胁,甚至他们乐得这些人离开朝堂。
其他各部领会其中深意之后,纷纷跟着表态,皆是一般说辞,就连十二阁和各寺,亦是如此。
楼绒绒似笑非笑道:
“诸位大人是说,我大庆朝上下,只要我请得动,对方愿意来,我楼绒绒请什么人做先生,诸位都绝不阻拦,可是此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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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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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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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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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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