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沉默了片刻,不知是不是碧瑶的错觉,总觉得他似乎对自己所言不甚相信,连忙着急道:

  “乌鸦叔,我知这是有些难以置信,但父亲的尸首一直未曾寻到,很可能被大庆人暗自处理了,有人不认识玉哨,将此物当做普通玉饰售卖,机缘巧合之下,落到商贩手中也不是不可能。”

  “我母亲自幼便逼我将父亲的玉哨图案背下,虽然那副图纸细节处有些模糊,但我绝不可能认错,那就是父亲的玉哨!”

  见她情绪激动起来,乌鸦终于不再沉默,只是沙哑着声音道:

  “好,我替你去寻,时候不早了,再待下去恐怕他们就要察出异样了,我先走一步,你……保重。”

  碧瑶点头,目送着乌鸦翻身跃出窗外,几个起落消失在无垠月色中,惊起檐上几只飞雀。

  方才还睡得昏沉的杨叔童和值夜的侍女,宛如方才从一场美梦中惊醒,迷蒙间听到鸟雀叫声,睁眼便见明月高悬,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熟了。

  杨树塘想起碧瑶,怕她醒了没人照看,连忙起身出门,到了碧瑶的门前,正瞧见值夜的侍女正围着煮沸的茶壶绣帕子。

  他探身瞧了一眼屋内,见碧瑶依旧安然地平躺在床铺之上,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安心,重新回去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杨叔童是被碧瑶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惊醒的,他赶忙从床上爬起来,踉跄赶到碧瑶屋内,便瞧见碧瑶床前一摊摊吐下的鲜血,触目惊心。

  而碧瑶却还笑得没心没肺,擦了擦唇边血迹,自嘲道:

  “我还以为活不过来了呢,没想到竟然还能瞧见今天的太阳,今儿天气倒是还不错。”

  话没说完,她就又趴在床边,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杨叔童连忙冲过去,一边替碧瑶拭去唇边血迹,一边轻抚着碧瑶的后背替她顺气,心疼道:ωωω.χΙυΜЬ.Cǒm

  “怎么……怎么会吐这么多血?是不是特别疼,都怪我,身为兄长,不仅没有保护好你,还要你来保护我,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姨母将你交予我照料,我却……我有何面目面见姨母啊!”

  碧瑶一只手扶在杨叔童的肩背上,借力咳出一口血后,笑着拍了拍,正要说话,医师匆匆赶来了,杨叔童连忙让开,让医师查看碧瑶的伤势。

  医师把脉过后,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

  “不必紧张,这是昨日她脏腑破裂,渗出鲜血,如今排出了,反倒是好事,只要小心休养,并无大碍,只是内脏修复前,万不能剧烈跑动,否则内脏大出血,便是神仙也难救回。”

  杨叔童听医师说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愈发自责,碧瑶一眼便瞧得出他心里那点弯绕,笑道:

  “我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吗,兄长这般自责,我实在是看着不甚舒坦,再说了,我用这点伤,换来救下公主的功劳,还能近距离接近一直崇拜的摄政王殿下,我可是觉得赚翻了,你可莫要想着当初就应该是你救下我们,这么一来我还怎么得到摄政王殿下的青睐?”

  杨叔童没想到她竟这般拿自己的性命作儿戏,当即便忍不住道:

  “你怎能这般作想呢?!难道能接近摄政王殿下,在你心里竟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不成?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姨母他们,还有我……我们……”

  碧瑶却笑得风轻云淡,显见得没听进去他的话,还在说笑:

  “万一我当真死了,难不成你还会伤心到去我的坟前哭不成?”

  杨叔童脸上神情几度变幻,看着碧瑶的眼神很是复杂,却到底没再回答这句话。

  正当此时,房门打开,春寒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楼绒绒走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难解的氛围。

  楼绒绒先看了一眼地上侍女正在打扫的血迹,而后将视线转回碧瑶身上,开口道:

  “方才我听人通报,说我的救命恩人终于醒了,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需要什么,尽管同她们说,她们知道轻重,绝不会慢待。”

  碧瑶笑着道:

  “绒绒你要这么问,那我可浑身都要不舒服起来了,非得把你们王府的好东西都打包卷走,若是能给我瞧瞧摄政王殿下那把长枪,或者叫我近距离瞧瞧殿下就更好了。”

  楼绒绒笑了:

  “等你伤好了,定叫你看足了,不过眼下,你还得好好休养,否则杨兄去不去你坟前哭我不知晓,想来我是每年都得去你坟前哭上几遭了。”

  碧瑶没想到这个玩笑杨叔童没接上,楼绒绒反倒轻松地接了过去,笑了笑,转头对杨叔童道:

  “表兄,你先出去片刻,我同绒绒有几句话要说。”

  杨叔童看了看她,又瞧了瞧楼绒绒,最终还是抿了抿唇,走了出去。

  楼绒绒向春寒递了个眼神,春寒会意,便带着其他人一同退了下去。

  房间内只剩下楼绒绒和碧瑶两人,碧瑶这才开口道:

  “绒绒,我是女儿身这件事,能否不要告诉表兄?”

  楼绒绒猜到碧瑶定然会跟自己提起这件事,并不意外,只是道:

  “这本就是你的私事,我未经你允许,自然不会告知其他人,你不必担心。”

  碧瑶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楼绒绒看来,又露出一个笑容来:

  “绒绒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其实女扮男装一点都不像戏文里那般美好,其实都是迫不得已。”

  “我娘是外嫁,当年是跟着我爹爹私奔,祖母不喜欢我娘这个儿媳,觉得好人家的女儿绝不会这般轻率跟人私奔,再加上她重男轻女,我娘为了能再婆婆手下站稳脚跟,不得已就说生下的我是个男孩子。”

  “后来我祖母去世,我娘和我爹爹迁到了边城去住,好不容易不必受祖母掣肘,结果我爹爹却不信死在了同北秦人的冲突中,为了活下去不被人欺侮,我娘不得已,只能继续让我女扮男装,家里好歹有个能顶事的,才能不被伦理世事所欺。”

  她笑了笑,垂下眸子,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这一刻突然就不像那个随心所欲的少年郎,反倒像一个文静的姑娘家了:

  “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京城,流言反倒更甚,我娘一个寡妇,若我恢复女儿身出嫁,她要如何在京城立足?只有我以男儿身,可以立身有所成,才能护住我娘一辈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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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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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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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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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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