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冷玉禾未曾通过考校,本也不是因为自己学识不够,而是求成心切。

  他是蚌珠儿,是冷相的幼子,自幼聪慧,从小就在读书一道上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冷相无妾,只有冷夫人一个正妻,育有两子两女,但生育冷玉禾的长兄时,因为是在路上因为颠簸生产,胎儿尚未足月,自幼便体弱多病,宫中的御医曾隐晦地暗示过,冷大公子恐怕不能长寿。

  这样一来,继承冷家家业的重担,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冷玉禾身上,这也是为什么,他如今才十三岁,冷相便对他如此严苛,实在是望子成龙心切。

  这样的前提下,冷玉禾难免对自己有着更高的要求,努力地想要回应所有人的期许,但反倒为求成之心所累,变得浮躁。

  在考校中,原本他前面所答都很是不错,直到最后一道题,先生其实已经心中默认他可以通过考校了,便也未曾为难他,出了一道判别对错,针砭时事的题目。

  题目本身出自如今的政局,有关如今身处内阁的陈珉,与翰林学士张知献之间的政见不合之处。

  原本陈张二人,都是德高望重、深受陛下信赖的臣子,两人其实私下里交情也不错,虽然政见不同,但都是一心为国的忠直之臣。

  按照先生的意思,其实只要冷玉禾说出自己的见解,而后能够答出支撑自己想法的论据便是了,但冷玉禾却因求成心切,会错了意,多想了一层。

  他原是更赞成张知献的主张的,然而为了能够顺利通过考校,他违背本心,选择了支持原本与先生一处共事、关系更好的陈珉老先生,但在论述过程中,却被先生察觉了他无意识流露的功利之心,这才因为惜才之心,反倒更加生气,指责了他一番。

  而冷玉禾则并未觉得自己有错,一气之下,便有了先前考校时黑脸离去那一幕。

  那时他已有预料,自己定然不会通过考校,这才不肯与楼绒绒他们联系,觉得无颜见人,等后来考校的榜单揭晓,看见自己确实没有上榜的那一刻,冷玉禾自是更加郁闷,当天夜里便一.夜未眠,加之心思郁结,便就受了风寒,高热不止。

  其间关节,看似复杂,其实左不过冷玉禾走不出别人对自己的期待,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一旦有些失利,便不肯原谅自己。

  楼绒绒通透就通透在,她没有劝冷玉禾别在意旁人的期待,将心态放松,而是直接将笔记和书单交给冷玉禾,由他自己重新意识到,即便没有别人的期待,他自己心里本就有着足够的渴望。

  冷夫人赞赏这份通透,特意又派人去打听了楼绒绒的事,等到第二日,楼绒绒再来看过冷玉禾,留下笔记离开之后,冷夫人亲自去了冷玉禾的房间一趟。

  方才唇角还上扬着的冷玉禾,在瞧见推门而入的冷夫人之后,嘴角的弧度瞬间便压了下去,轻咳了一声作为掩饰,这才开口道:m.xiumb.com

  “母亲怎么来了?”

  冷夫人仔细观察着儿子的神情,忽然开口问道:

  “我儿,如今可有中意的姑娘家否?”

  冷玉禾先是一懵,而后脸颊爆红,连忙道:

  “母亲说得什么话,儿今年方才十三,尚未到娶妻说亲的时候,何况如今儿尚在读书,还没考得功名,如何就到了提起婚嫁之事的时候了?母亲可切莫要再说笑了。”

  冷母却道:

  “母亲可不是说笑,我儿虽才十三,但旁的公侯贵胄府上,如我儿这般年纪,身边就有一二通房丫鬟的,也并不少见,是冷家惯例只娶正妻而不纳妾,府上才没有这般规矩,真要算起来,日子一晃便过去了,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还不如早些替我儿相看着。”

  没料到母亲忽然同自己聊这等话题,冷玉禾一阵手足无措,只能对母亲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任凭母亲做主便是,儿今日还有课业,母亲……”

  他想借着读书避开母亲的致命询问,谁料冷母却并不肯放过他,直接开门见山道:

  “如此,那禾儿觉得,绒绒如何?”

  冷玉禾一口口水直接呛在了喉口,直接剧烈地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涨的脸色通红,还不忘赶紧否定道:

  “咳咳……咳……母亲……咳咳……母亲怎会有这般……咳咳……这般想法?我同绒绒是知己……咳……知己好友,志气相投,但却毫无男女之情,此事还是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冷母看着儿子反应如此剧烈,反倒更坚定了内心想法,不甘心地继续劝道:

  “母亲帮你问过了,绒绒那孩子,虽说出身民间,父母双亡,但却是个惹人疼的,她若是出嫁了,摄政王便是她的靠山,在满城名门闺秀里,也少见她如此通透的孩子,聪慧上进,又知书达理,若娶来做了妻子,定是个极有主意、镇得住家宅的,母亲见了都欢喜。”

  “若是我儿当真有意,母亲明日便寻了你长姐,一同去摄政王府上,先结了婚约,等到年纪,届时再采纳下聘不迟。”

  冷玉禾好容易缓过气来,就听得母亲越说越离谱,无奈道:

  “母亲,儿不是说了嘛,我们只是好朋友,当真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儿现在一心读书,还想着早日考取功名,孝顺母亲呢,母亲便莫要为儿子操心了。”

  闻言,冷母难掩失落:

  “当真无意?你可想好了,像绒绒这般的孩子,等当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就是一家女百家求,说亲的媒婆说不准能把摄政王府的门槛都踏破,到时候你若动了心思,再想求娶,那可就不能了。”

  冷玉禾却道:

  “若当真如此,我自该衷心祝福,希望绒绒能选得一个好郎婿,执手白首,幸福一生。”

  见自家儿子宛如一块木头疙瘩,愣是油盐不进,冷母也无法,只能叹了一口气,很是遗憾地离开了。

  而房间里的冷玉禾,也是捂脸一阵无奈,心想果然年纪大了,还是要注意些男女大防,绒绒不过来看了自己两次,母亲就起了这般心思,要是再来上两回,说不准母亲直接就杀去摄政王府了。

  便叫小厮传了消息,叫楼绒绒不必亲自来,让小厮将笔记转交便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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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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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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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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