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母的关切的语气如此熟悉,刚刚重生的任明昭下意识便鼻尖一酸,反应过来时,眼圈已然红了。

  这一发觉,便再不能止,无数的委屈辛酸涌上心头,让任明昭忍不住扑进母亲的怀抱,泪珠子断了线一般滚落下来,看起来哭得伤心极了。

  任母是知道自家女儿的,自小便是个倔脾气,又从小习武,被她父亲和几个哥哥教养成了假小子一般,等闲磕了碰了伤了病了的,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如今任明昭哭得如此伤心,显见得方才当真是吓到了,任母生了好几个儿子,就这一个幺女,如今见女儿哭成这样,自然是心尖儿都被揪起来了,赶忙心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安慰着。

  好好的婚宴,有了这么一出岔子,主家自然也是后怕,惊动了冷相夫人前来探望。

  冷夫人来的时候,任明昭已经从一开始劫后余生般的委屈里醒过神来了,总算停住了眼泪,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眼圈也是红的,显见得是遭了大罪。

  房间里只有任家母女二人,见冷夫人来了,任母悄悄捏了捏女儿小臂的软肉,示意女儿不要乱说话,转脸笑着对冷夫人抱歉道:

  “小女贪凉,在湖边游玩时不小心落了水,惊扰了主家,实在是不应当。”

  冷夫人也是世家出身,名门贵女,如今年过四十,仍旧身段窈窕,肤若凝脂,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

  她牵起任明昭的手,关切道: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孩子落了水,也是无心之失,如今性命无虞,已是大幸了,怎能说得上是惊扰呢?倒是我们,早知池边滑腻,就该多派几个人巡逻看顾的,倒连累了这孩子。”

  “虽说如今暑气正盛,然湖水阴凉,还是要小心受寒的好,若是不嫌弃,府上恰巧有些旁人送来的好参,祛风散寒也是极好的,便当做我冷府的赔礼吧。”

  这一番话下来,任谁听了,不要夸一句冷夫人宽宏大度,心细体贴,不仅没有怪罪任明昭落水不吉,影响了儿子的婚礼,反倒说是自家安排不周,还送了上好的药材作为赔礼。

  任母自然是不肯受此赔礼的,双方反复推让了好一番,任母才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样收下了这份礼,还轻轻拉了拉女儿的手,示意她也说两句话,别给旁人留下娇蛮无礼的印象。

  任明昭微微敛眸,想起前世自己被救起时,母亲也是这般反应。

  前世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告诉母亲,自己落水是被人推下去的之后,母亲在冷夫人面前还是说,她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

  这一世,她尚未来得及告诉母亲原委,然而母亲面对冷夫人的时候,却依旧用了几乎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

  多了十几年的阅历,任明昭终于明白过来,母亲并非不顾她的委屈,而是只能这么说。

  前世她未曾察觉母亲的暗示,在冷夫人面前坚持声称自己是被人推进水里的,可她未曾看清推人者的相貌,当时又没有目击者,她的坚持就宛若一个孩子不肯承认错误,为了逃避责任编造出来的笑话。

  到最后,甚至她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当真没有人推自己下水,而是自己因为窒息记忆产生了错乱。

  重活一世,任明昭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苦心。

  母亲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是因为世家大族,最注重脸面,如今冷夫人可以表现得宽厚大度,甚至将名贵的人参送给自己当做礼物,但一旦自己说出真相,哪怕冷夫人知道的确是府上下人加害于她,却绝不会当面承认,甚至还会替加害之人处理首尾。m.xiumb.com

  前世她不明白这一点,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大闹了一番,最后不仅没讨得一点好,还让自己多了娇蛮任性的坏名声,实在是蠢得可怜。

  见她迟迟不开口,任母有些着急了,生怕女儿乱说话。

  好在任明昭及时抬起了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对冷夫人道:

  “多谢夫人。”

  冷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柔道:

  “好孩子,你受苦了。”

  仿佛被这句安慰再度激起了心里的委屈,任明昭的双眸一瞬间便盈满了泪光,可怜兮兮地向母亲靠了过去,抱着母亲的手臂嘟嘴撒娇道:

  “娘亲,昭儿想爹爹了,昭儿想回家。”

  今日任恒当值,去城外大营督兵去了,原本作为武将,任恒同冷相来往便不算多,因而接到了帖子,也只让任母带了任明昭去赴宴。

  任母哪能承受得住女儿这般撒娇,当即心便化作了一滩,女儿说什么都答应。

  冷夫人也很是理解,亲自送了母女二人出府,任谁见了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任明昭脸上的表情才缓缓变了,对任母道:

  “娘,方才我落水,是有人给我下了药,趁我头晕目眩,在湖边歇凉,站立不稳时,将我推下了水。”

  任母一惊,连忙执起女儿的手,焦急关切道:

  “下药?下的什么药?如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我料想你自小怕水,又随你爹爹学了一身武艺,定然不会轻巧落水,却未曾料到,你还被下了药!这群杀千刀的,我真是恨不得……”

  莫看如今任母在一众贵妇人之中,也还有模有样,其实任母原是任恒镇上路口处茶摊的茶娘子,那年头四处战乱四起,应征入伍的官兵都习惯在她摊子上讨一口茶水喝,一来二去,她这摊子便格外红火。

  任恒那年尚是个青稚的少年郎,父母双亡,一腔报国热忱去参军,路过她的摊子,也想讨一杯茶喝,但却付不起茶钱。

  任母见这小少年生得俊俏,便同他调笑说,这杯茶送予他喝,但若是他在军中闯出个名堂,将来做了将军,便要回来娶她为妻的。

  少年当即便红了脸,却郑重地答应了。

  任母本只是一句戏言,因着来她铺子喝茶的净是些兵痞子,一来二去,她也是什么浑话都说惯了的,调.戏俊俏少年郎也就是随口一言,未曾放在心上。

  谁料几年过后,任恒却当真穿着将军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娶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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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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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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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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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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