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端王依旧强撑着,心中尚存一丝侥幸,觉得任恒手中并无实证。

  然而下一瞬,他心中那一丝侥幸,马上就成为了无尽的恐慌。

  任恒身后的兵卒抬出了一箱又一箱,从匪营缴来的军队兵器。

  这些兵器还可以说是军中有人与匪类勾结,私自倒卖军械,将罪责扣在旁人身上。

  但紧接着,任恒便拿出了端王同朝中臣子结党营私的信件,以及端王借匪养兵、下令指使二十八处营寨为他做事的来往令信,甚至还有端王藏在书房暗室中,有关手下将士潜入围场,刺杀皇帝的证据。

  铁证如山,端王又惊又怒,想要保持冷静已不能,脚下一虚,差点便倒下去。

  好在身边的林遥拉了他一把,到底没让他摔在地上。

  这一拉瞬间便让端王有了主心骨,他连忙拉住林遥的手,惊恐道:

  “走!我们快走!林遥!救我!本王不能被他们带走!不然一切都完了!”

  他惊恐地后退,试图逃走,任恒身后的将士马上拔出了刀剑,护卫军见状也都拔刀相对,双方剑拔弩张,现场的气氛一触即发。

  身为护卫军统领的林遥站在端王身侧,嗓音极为沉稳可靠:

  “王爷放心,一切有我。”

  端王闻言心中一暖,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刚要转身逃亡,只觉下腹一痛,紧接着杀猪般的惨嚎响起,正同任恒的将士拔刀对峙的护卫军们都骇然转头。

  只见他们沉稳可靠的林统领,如今手中正拎着滴血的长剑,而另一旁,试图逃走的端王已经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捂着下腹,鲜血从身下蔓延出来。

  而林遥脸上却无一丝的不忍,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如今端王要被送往京城由陛下亲审,因而不能伤他性命,否则他这一剑就不止是劁了他这么简单了。

  端王忍着剧痛,震怒道:

  “林……遥……本王……如此相信你……你……竟然……”

  林遥冷笑一声,捏着端王的下巴好让他看清自己眼中燃起的仇恨,随即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相信我?你那浅薄多疑的信任,是能抵得过我对没能救下妹妹十几年的愧疚?还是能抵得过我以为你救过我妹妹,用命护了你十几年的忠心?”

  端王被扇得眼前一黑,寒意直接从脊椎骨爬了上来:

  “你……你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不……不可能……人我都杀了……你不可能知道……”

  不再理会端王败犬般的喃喃自语,无视投向他的那些震惊的眼神,林遥提着端王的后领,不顾他的尖叫挣扎,一步一步走向任恒,护卫军见到他都不自觉被他身上的煞气所摄,让开了通往任恒的道路。

  林遥将还在惨叫的端王丢在任恒面前,半跪着奉上自己尚且滴血的剑,开口道:

  “端王护卫军林遥,今检举端王,豢养私军,勾结朝臣,鱼肉百姓,更有谋逆之大罪,因不忍与其同流合污,今日弃暗投明,还望将军明鉴。”

  原本拿着刀剑的护卫军,闻言都面面相觑,看向任恒背后的浩然大军,再看看如今任恒身前痛苦哀嚎的端王,纷纷都放下了刀剑,跪在任恒面前,高呼:

  “还望将军明鉴——”

  任恒微微一笑,拍了拍林遥的肩膀,叹道:xǐυmь.℃òm

  “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去见你妹妹吧,她已经等你很久了。”

  林遥鼻尖一酸,分明平日里比谁都冷淡,此刻却差点落了泪,应了声是,站了起来,穿过层层叠叠的兵卒,向外走去。

  那些原本对他刀剑相向的兵卒,此刻却一茬一茬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剑,为他让开了道路,目送他一步一步走向阳光下微笑着等候他的妹妹。

  仿佛隔了十几年的时光,林遥依稀觉得,这一幕才应该是多年前他回家的样子。

  打了胜仗,迎着众人的瞩目,已经长大的幼妹焦急地在城门外迎接,看见他就急匆匆冲过来,上上下下检查他哪里受了伤,母亲早已经在家中做好了热饭,一见他进门眼里就泛起泪,叫着他的乳名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这一刻本该早就到来,可却整整晚了十二年,十二年的煎熬与痛苦,终于在林月一个迟来的拥抱里,消弭成黄昏晚霞中淮安城里的烟火气。

  远远地看着林吆和林月两兄妹含泪相拥,楼绒绒不禁感叹了一句:

  “真好啊,总算是有了个不错的结局。”

  任恒手下的将士都忙着在端王府搜集别的罪证,费鹜苏他们则根据林遥给出的线索去搜查融雪阁了,楼绒绒身边只有一个看着就不像正经人的任恒闲着,嘴里叼着草叶子双手抱胸靠着墙,跟楼绒绒一块在这儿当观众。

  听楼绒绒如是感叹,任恒侧头看向她,似笑非笑道:

  “怎么样,一手促成人家兄妹俩团团圆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楼绒绒上下打量着这个差点成了自己爹的男人,脱口而出:

  “要是能让他们在十二年前就相聚,我宁可不要这点成就感。”

  闻言,任恒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揉了揉楼绒绒的头:

  “小家伙,你还小,不要总想这些事情,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大人顶着呢,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等你长大还得了。”

  他呸地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草叶,腰身微一发力,站直了身体:

  “走吧,别想这些让人难过的事儿了,这次你也算是立了大功,咱们去瞧瞧看,缴获的都有什么好东西,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我提前给你留着,回头上报的时候跟上头说一声,就当给你的奖励了。”

  闻言,楼绒绒却忽然眼睛一亮,唰地跑到任恒面前,张开双臂,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我不要什么宝贝,我能要点别的奖赏吗?”

  任恒一愣,问道:

  “不要宝贝?那你想要什么?”

  楼绒绒招招手,示意任恒弯下腰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后者的神态从闲适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最后直起身子,对她说:

  “我朝早已从宣帝起便禁止了奴隶买卖(注:奴隶同奴才不一样),猪仔船敢以淮安作为据点,定然跟端王脱不了干系,不必担心,若真如你所说,那这就是端王的另一桩罪过。”

  说罢,又柔和了神色,揉了揉楼绒绒的头:

  “此事也算是我的分内事,不算你的奖励,你自可再去挑一件喜欢的宝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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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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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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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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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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