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兔子,另一只……”
下一瞬,她睁大了那双澈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楼绒绒:
“你刚刚……你刚刚说什么?”
为了不再被误解,楼绒绒索性直接拿出了另一只兔子,递给了她:
“月阿姊瞧瞧,可还认得否。”
女子在她掏出那只小兔子起来的一瞬间,眼神就完全就黏在了上面,甚至不必伸手接过,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只兔子,在将兔子翻转过来,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遥”字之后,整个人都无法保持镇定了。
她狠狠咬牙,才没让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红着眼视线模糊地看向楼绒绒,问道:
“这兔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楼绒绒看了桂儿一眼,后者很是识时务地退出了院子,留给他们交流的空间。
等此处再无旁人,楼绒绒这才收回视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开口道:
“且不说我是怎么寻到这只兔子的,我想先知道,月阿姊你,同这兔子有什么渊源。”
对面的女子闻言,泪珠终于控制不住掉落下来,她咬牙道:
“这只兔子,雕刻的时候本就是一对,你那一只是我兄长的,但他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死在了战场上,尸首无踪,也就没有找到这只兔子。”
在她的讲述中,楼绒绒这才接触到了这只兔子背后的故事。
原来桂儿口中的“月阿姊”,本姓为林,单名一个月字,兄长名叫林遥,老家正是在淮南,十几年前同北秦打仗的时候,林月的父兄都上了战场。
走之前,林月的兄长为了让她安心,特意给林月雕了两只兔子,安慰她说,月宫的嫦娥有玉兔相配,地上的小月儿也有兔子陪她。
两只兔子,兄妹俩一人一只,如果林月想兄长了,就对着小兔子说话,两只兔子是一同被雕刻出来的,心心相印,对着一只兔子说话,只要心意够诚,另一只兔子就也能听见,然后兄长就也能听到了。
那时候不过十来岁的林月傻乎乎地信了,父兄一去就是好几年,林月每天早晚都喜欢对着小木兔子说话,旁人都觉得林家小姑娘是太久没见父兄,人魔怔了。
可惜林月的等待,并没有等来一个好结果,在她刚及笄那一年,忽然传来消息,说她的父兄,被北秦俘虏叛变了,也有传言说,是她的父亲叛变了,兄长战死了。
总之林家母女俩彻底失去了依仗,一.夜之间,林家父兄就变成了别人嘴里的逃兵叛徒,不明事理的街坊邻居甚至会在林家门口泼粪水秽物,全然忘了之前几年,他们是如何感激林家父兄从军御敌的。
如若单就这样也就罢了,更悲惨的是,林月的美丽招惹来了不应当的麻烦:
淮安城里一家富户的纨绔少爷,看中了林月的美貌,欲强纳林月为妾,这恶少素有虐待侍妾的名声,母女俩自然不肯,但失去依仗的母女俩的拒绝又有多少分量呢?
没多久,这恶少就带着打手仆从上门来,直接将林月强抢进了府中,拼命阻止他们抢走女儿的林母也被打成重伤,没多久就不久于人世。
等林月被那恶少关在府中凌虐了好几个月,终于传回来消息,证实了林家父兄并非逃兵逆贼,而是抵死不从,双双战死在了前线。
这时从前辱骂侮辱过林家母女的人们顿时心虚了,纷纷转而为林家母女鸣不平,导致林月被那恶少掳走的事情闹到了端王面前。
当时先帝尚未去世,端王作为先帝唯一的亲弟弟,平日里谨小慎微,务求事事不出挑,但也事事都被人揪不出错处。
前线为国捐躯的将士,妻女却受人凌.辱,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封地上,当然是必须除去的污点,端王立刻便派人将那恶少处置了,还把举目无亲、被折磨得一身伤病的林月接到了自己府上休养。
原本故事到这里,虽结局并不圆满,到底也还算一个良主替功臣伸冤、阵亡将士的亲属最终得以被拯救的善解,但让林月没想到的是,所谓的拯救,其实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被丢入另一个更大的火坑——
端王竟然也看上了她的美貌,仗着她父兄已死,母亲病逝,举目茫茫无所依,就强行占有了她,玩腻了过后,又恐放她出府会有碍自己的名声,就对外谎称她不堪受辱,来府上没多久就跳河自尽了。
林月说到这一段时,眼神里难以遏制地流露出仇恨与讥讽。
见楼绒绒担忧地看着自己,她嘲讽地勾起嘴角: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他说我跳河自尽,最后我却流落到扬州,沦落为青.楼女子?”
楼绒绒点点头,这确实是她想问的,毕竟按常理推测,若想不被人知晓,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怎么会让林月流落到扬州。
林月开口道:
“他本来的确是打算让人半夜将我溺死在河中的,但他派来杀我的人又看上了我这张脸,他知道我在淮安可能会被人发现,就将我卖给了来往淮安和扬州的猪仔船,这种船上人就是货物,会像猪仔一样被随意地标价买卖。”
再之后的事情,桂儿已经同楼绒绒讲过了,林月被卖到了扬州的青.楼,但已经被无数次凌.辱的她坚决不愿再受辱,被青.楼的嬷嬷多次虐打,几度逃跑失败,最终尝试跳河,却被兰娘救下,赎回秀云楼,开始了新的生活。
待前因后果都讲述完毕,林月仿若将这一生苦难都重新经历了一遍,大汗淋漓,恍若隔世。
楼绒绒也未曾想到,她来秀云楼之前的身世会如此凄惨,很是愧疚道:
“对不起,月阿姊,让你将这些痛苦的往事又记了起来,实在是绒绒的过错。”
林月却摇了摇头,苦笑道:
“这怎么能怪你呢?便是你不来找我,我若是知道你手里有我哥哥的兔子,定然也是要上门拜访,将这些渊源讲与你听的。”
“这些年来,我只知父兄战死,却从来没有人告知我他们的尸骨何处,我也不敢孤身回淮安,生怕再被端王发现,多年异乡漂泊,今日能重新见到兄长亲手雕刻的兔子,我心中也多少宽慰了些。”Χiυmъ.cοΜ
楼绒绒沉默片刻:
“月阿姊,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我这只兔子的来处,但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探查清楚,还请你再给我些时候,待我弄清楚真相,定然将一切都告知于你。”
林月微微一笑,有种看透世事的洒脱:
“无妨,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不差在这一时一刻,兰姐姐既然信你,那我便也信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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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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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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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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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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