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言竹也曾听说过有关费鹜苏的传闻,却没料到真正见面时,费鹜苏的表现却同传闻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冷酷吗?

  冷酷,瞧手下对人的处理手段便可见一斑。

  但他却对一个软乎乎的五岁小孩如此温柔耐心,甚至愿意为了楼绒绒豪掷万金眼都不眨。

  无情吗?

  无情,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便让属下痛下狠手。

  可他却不肯让楼绒绒被人伤害分毫,以他的身份,原也不必对云言竹如此客气,可他礼数周全,诚意十足,显然是真心实意感激他救下了自己的妹妹。

  心下讶然,云言竹面上却不显,一双桃花眸像是生来便含笑,起身温和道:

  “什么出手相救,不过是一见便觉得投缘,因此请绒绒到我府中赏游了一日,不值当说谢。”

  说着吩咐身旁的桂儿道:

  “去取云秀楼两日后裳秀的天字包厢的请帖来,赠予两位,苏公子若真有诚意,不若两日后来我云秀楼瞧瞧,届时在下必扫榻相迎。”

  桂儿脸上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

  裳秀,最先是由京城明月楼开创的一种展示服装的方式,类似于现代的服装秀。

  京城明月,扬州云秀,就如同现代服装界的香奈儿和迪奥,这样一场裳秀的天字请帖的分量极重,没想到云言竹竟然觉得苏家这对兄妹值得这样的待遇。

  费鹜苏看向云言竹的眼神暗了暗,后者却依旧从容微笑着,费鹜苏便明白过来,对方这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救了一个普通富商的妹妹,和救了当朝摄政王的妹妹,这可完全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事情,对方看似拒绝了诸多财宝,却是以退为进,谋求的是更多的东西。

  既然对方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费鹜苏也不再费那些表面功夫,示意斜阳收起请帖,开口道:

  “如此,多谢阁下盛情。”

  说完干脆利落地抱着楼绒绒走了出去,身后的侍卫则将带来的箱子盖好,又原封不动地抬了回去。

  这一幕看得云府众人目瞪口呆,他们走后,桂儿当即便打抱不平道:

  “说不用谢他们就真的把谢礼都抬回去了?我还以为绒绒的兄长能同那些苏家人不一样呢,没想到也是如此不知礼数之人!”

  谁料云言竹却笑得愈发从容,端起眼前的茶盏,极有耐心地闻香细品,看起来很是愉悦的样子。

  桂儿见他一副被慢待了还仿佛自己占了大便宜的样子,顿时更气了,鼓着腮帮子道:

  “主子,你难道就不生气吗?还有心情喝茶?”

  云言竹却一副不可说的神秘模样,笑道:

  “傻丫头,你家主子做的生意,什么时候亏本过?”

  桂儿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自家少主就仿佛天生的商人,再怎么亏损的账目到了她家少主手里,最后都能转亏为盈,甚至还能更上一层楼。

  可到底是什么,能让自家少主退回了那么多金银财宝,却还有如此的信心,自己绝对稳赚不赔呢?

  打死桂儿,她恐怕都想不到,这两日对她一口一个桂儿姐姐的楼绒绒,会是大庆的天禄公主,而自己方才所鄙夷的不知礼数的费鹜苏,会是大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殿下。

  另一头,终于同费鹜苏团聚的楼绒绒,还没能出言询问自家哥哥这几天的遭遇,就被春寒和杜鹃团团围住,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生怕楼绒绒身上有什么伤痛。

  楼绒绒哭笑不得:

  “别担心,你家主子活得滋润着呢,虎子挟持了我,但并没有伤害我,只是似乎想把我交给另外的什么人。”

  说起这件事,春寒顿时满脸悔恨:

  “都怪奴婢,明明殿下交代过不能开门,奴婢还是将人放了进来。”

  楼绒绒无奈道:

  “那是你自己想放进来的吗?那是你家小姐我善心大发非要你放进来的,要怪也得怪我自己太善心泛滥,好在如今你家主子也算是囫囵个回来了,这事儿咱们就算过去了成不?”

  然而此刻,一道低沉的嗓音却在楼绒绒头顶响起:

  “不成。”

  楼绒绒抬头一瞧,可不正是自家哥哥嘛。

  她顿时没了脾气,很有眼色地举手发誓道:

  “哥哥放心,绒绒保证,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管门外是什么人,绒绒都绝不开门!”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哥哥,试探道:

  “这样可以了吗,哥哥?”

  看着小家伙黑润纯真的大眼睛,费鹜苏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收起了威严的架子,揉了揉小家伙的头顶:

  “哥哥知道你心善,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伪装成受害者的坏人,如若你真的想出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那么至少你要先学会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楼绒绒乖巧点头,眼珠子全还在乱动。

  费鹜苏一看就知晓楼绒绒定是不完全赞成他的话,毕竟这次最后也没出什么事,心底还不怎么服气。

  可楼绒绒实在过于早慧,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主意,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能让楼绒绒真正心服口服的办法,只能想着此次的事办完回京后,定要想个办法叫小家伙安分待着,别再扯到这些危险的漩涡中。

  楼绒绒并不知道自家哥哥,此刻已经在脑海里琢磨怎样才能让她安分待着了,还满心都是要把自己这几日,从竹卫那里探听到的消息都告知费鹜苏他们。

  等楼绒绒把她这几日的经历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后怕。Χiυmъ.cοΜ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杜鹃都忍不住感叹道:

  “若不是主子你这样聪明,恐怕早就落到了那个叫寒江雪的组织手里了。”

  春寒也道:

  “看来虎子应当就是想把主子交给寒江雪的什么人,这个组织我从未听说过,但没想到它竟是发展普通民众作为下线,简直像邪教似的,甚至都给虎子洗脑了。”

  两人并未注意到,身后的斜阳孤城却没有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的惊讶,反而是对视一眼,默契地沉默了,显然是对寒江雪有所了解。

  费鹜苏则摸了摸楼绒绒的头,安慰道:

  “这几天绒绒辛苦了,寒江雪的事情我会让人去调查的,你别为这些事情劳神费心了,好好休养身体。”

  楼绒绒见费鹜苏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底气,想来毕竟身居高位,若寒江雪的影响真的很大,费鹜苏不可能完全不知道消息。

  既然他不着急,说明应该还没有太过严重,于是乖乖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忽听车前马夫一声:

  “苏府到了!”

  紧接着一声怒吼传来:

  “苏鹜!你竟还敢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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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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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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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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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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