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绒绒无辜地用大眼睛真诚地看着他,直叫他如鲠在喉,一时之间甚至产生了自己为什么要来找这么个小祖宗的自我怀疑。
门外云言竹在听到楼绒绒那句“算数是什么呀”的时候,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一个如此聪慧机敏的孩子,怎么会连算数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楼绒绒分明是看出了云永安的来意,在故意装傻糊弄他呢。
但是云永安不知道啊,云永安甚至安慰自己,毕竟楼绒绒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兴许是家中贫苦,没来得及读书呢,也许人并不苯,只是还没有被发掘而已。
于是他想了想,对楼绒绒道:
“绒绒啊,算数就是……这样好了,爷爷举个例子啊,比如说假如绒绒现在有一两银子,爷爷再给绒绒一两银子,绒绒现在有几两银子呢?”
楼绒绒答:
“一两啊。”
云永安一愣:“不应该是二两吗?”
楼绒绒理直气壮:
“我娘亲说了,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会被骗去当小媳妇的!”
门外听墙角的云言竹忍不住拿折扇挡住了唇边笑意,却又从一双桃花眼里荡漾开来,直教一旁偷看的侍女都忍不住红了脸,感叹自家少主是真的好看。
然而房内的云永安就没有那么高兴了,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念叨着这是将来要继承他云家家业的乖孙孙,不能生气,生气了也是气坏自己。
终于平复好心情,云永安还是没有放弃楼绒绒是一个商业奇才的可能性,于是又问道:
“那要是这样,乖孙你手里有二两银子,你给爷爷一两银子,现在你自己还剩几两银子呢?”
楼绒绒眼珠一转:
“二两!”
云永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厥过去,好歹是缓过来了,他咬着牙问:
“不应该是一两吗,为什么会还是二两呢?爷爷不是拿走一两了吗?!”
楼绒绒小手一摊:
“你什么都没有给我,凭什么就能拿走我一两银子呀?”
云永安:……
门外的云言竹:……噗。
云永安要是再看不出来眼前这小丫头是在戏弄自己,也算是空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当即便动了真火,不再维持面上的慈祥,而是威胁道:
“小丫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不管云言竹那小子给你灌了些什么迷魂汤,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在云家站稳脚跟,迟早还是要过我这关!你最好自己识相些!”
楼绒绒见他图穷见匕,反倒也被激出了两分反骨,梗着脖子冷笑道:
“说得好像谁稀罕似的,还要旁人给你当孙女,怎么,就你脸大啊?”
云言竹早上被她碰瓷,云永安还被自家儿子软禁着,然而还是两个时辰就得知了消息,若说他没本事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云言竹的女儿,楼绒绒打死都不信。
云永安摆明了就是太想自己打拼下的家业有人继承了,可云言竹偏不如他的愿,他为了达到目的,甚至连血缘都不在乎了,宁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求有个姓云的继承他的家业。
楼绒绒这话可以说是直接戳到了他的痛点,云永安被气得胸膛起伏,四下扫了一眼,举起身旁一个椅子就冲楼绒绒身上砸了下来。
楼绒绒没想到这老头还有一言不合就打人的毛病,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眼看着椅子就要落在她身上,楼绒绒下意识闭上了眼,伸手去挡。琇書蛧
下一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楼绒绒疑惑地睁开眼睛,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正是关键时刻破门而入的云言竹。
那椅子重重地落在他身上,一声闷响,又被反应过来的云永安一松手掉在了地上。
云永安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惊慌,忙伸手想触碰云言竹身上被砸到的地方,紧张关心道:
“我儿!我……爹爹不是故意的,我儿……我儿疼不疼啊?”
云言竹一甩袖,躲过了云永安的触碰,微微低头向侧后门的方向道:
“把人带回去。”
话音一落,又是两个健壮的护卫进来,将云永安一左一右架了起来,拖了出去。
待再听不见云永安的胡言乱语,云言竹这才转身,对楼绒绒歉意道:
“老家伙言语无状,吓着你了吧。”
他没再说云永安只是个疯子,似乎是不再避讳云永安的身份。
楼绒绒连忙摆手:
“没事没事,我也只是同他言语周转了些时候,最后也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对了,我瞧那一下似乎不轻,美人哥哥不疼吗?可要叫医师来瞧瞧?”
云言竹揉揉她的头,柔声道:
“不必,这点小伤无碍。”
见楼绒绒一副不太赞同的样子,云言竹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
“我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不是过于苛刻?”
楼绒绒愣了一下,没想到云言竹会跟自己聊起这个话题,她自知掺和到别人的家事中并非什么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对子骂父,乃是极大的冒犯。
但是看着云言竹那双温柔的桃花眼,楼绒绒还是没忍住直白道:
“我觉得您这位亲生父亲,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被尊敬的好人。”
云言竹惊讶于楼绒绒的敏锐,沉默着摸了摸她的头,半响,就在楼绒绒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云言竹忽然开口道:
“我娘,不是病重去世的,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
楼绒绒猝然抬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能猜到云永安恐怕对糟糠之妻没有传闻中那样好,但也顶多以为他是冷落厌恶发妻而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是活生生将妻子打死了!
在云言竹的叙述中,楼绒绒才知道,原来传闻中云永安的情深不移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云永安惯会在外人面前伪装自己,云言竹的娘亲曾为他提供了创业的第一桶金,却在云永安发家后遭受厌弃,而云永安又为了名声不肯和离,自云言竹有记忆起,父亲对母亲就是非打即骂,连仆人都不如。
直到有一天,醉酒的云永安走进了不久前才受了鞭打的女人房中,为了不被人听到女人的惨叫声,云永安将女人的嘴紧紧塞住,肆无忌惮地下了手……
等刚刚从书院放学的云言竹得知消息,紧赶慢赶来到现场,见到的就是最后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母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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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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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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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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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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