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卫哥,你在说什么,外面有好多人在抓我,虎子哥还没来,我可不敢出去。”
也许她在刚来这里的时候,是有着借他们疏忽时逃出去的念头,但越了解这群孩子,她就越不忍心离开。
楼竹卫却揉了揉她的头,叹息道:
“绒绒,不用解释,我们知道虎子哥一定是把你从什么地方抓来的,你也不是什么小乞丐,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会那么多东西,又有这样好的心肠,不该被抓走,你快走吧,我们会帮你打掩护的。”
他的脸色郑重,让楼绒绒意识到,这些孩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无知,至少他们知道虎子要把自己交给什么人,也许她能从这些孩子这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xǐυmь.℃òm
她尝试问道:
“竹卫哥,你知道虎子要把我交给什么人吗?”
楼竹卫侧头避开了她的眼神,只说道:
“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坏人……不,兴许也不是什么好人……”
楼绒绒敏锐地察觉出了他的异样:
“他们也邀请过你加入那个组织?”
楼竹卫没想到楼绒绒会这样敏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
“是,而且据我所知,扬州的乞丐里不止我一个人被邀请过,他们说如果我愿意,以后竹棚街的大家就不怕饿死了,但以后大家也就成了他们的耳目,我不想太轻率地替大家决定未来,所以就拒绝了。”
也幸亏他没有答应,否则他就要做一辈子的竹子,再也不可能成为楼竹卫了。
楼绒绒闻言却越发脊背发凉,她没有想到,这个组织选择的成员,会囊括如此之广,简直像是什么快速发展信徒的教团了。
她忍不住问道:
“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楼竹卫挠了挠头:
“汉……什么将,什么血的?”
楼绒绒道:“寒江雪?”
楼竹卫急忙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楼绒绒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这首五言绝句,紧接着回忆便跳回了那日长公主宴上,右相家小公子冷玉禾给自己起的那道谜语:
雪径人踪灭,打半句七言绝句。
这样难的谜题,就算冷玉禾天生聪明,也不会堪堪六七岁自己就想出来,必然是听老师、长辈或是客人提到过,才能想到用来为难她。
寒江雪,冷氏。
有那么一瞬间,楼绒绒的脑海中闪过了最糟糕的可能性,但还是收回了思绪,刚想再问点什么,竹棚街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了陌生的脚步声,紧接着消失了两天的虎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没等楼绒绒反应,楼竹卫已经一把将她推向出口,低喝道:
“快走!”
没时间多想,楼绒绒转头便跑,楼竹卫和一群孩子们则都向虎子的方向围去,看似是同虎子打招呼,实则在为楼绒绒拖延时间。
虎子来的时候,本来只是想带楼绒绒走,没想到被一群孩子紧紧围住,让他挣脱不得。
尽管如此,仗着身高优势,他还是看到了正冲向出口的楼绒绒,连忙开口道:
“快放开我!她要逃走了!”
就在他以为,这群孩子会马上放开自己,甚至帮着自己去追楼绒绒时,孩子们却缠他缠得更紧了,甚至有几个孩子直接抱住了他的双.腿,就是为了让他没法去追。
虎子震惊道:
“你们在干什么?”
竹蕊连忙道:
“虎子哥,绒绒是好人,你能不能别去抓她啊?”
虎子这才反应过来,这群孩子竟然被楼绒绒策反了,一时之间又急又气,只好用蛮力从圈子里挣脱出来,结果还有个抱住他大.腿的,拖在地上,死活不肯放手。
虎子是踹也踹不得,挣又挣不脱,只好怒道:
“狗蛋,快给我放手!”
楼竹炜仰着头骄傲道:
“你才叫狗蛋!我叫楼竹炜!”
虎子都给气笑了,愣是没整明白楼绒绒给这群孩子下了什么蛊,最终还是给了楼竹炜不轻不重的两下,挣脱了束缚,飞快地向楼绒绒追去。
身后楼竹炜还没忘给楼绒绒加油:
“绒绒妹妹,快跑啊!”
虎子差点气得一个倒仰跌飞出去,顿时追得更起劲了。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精力和体力都快达到顶峰的时候,孩子们好不容易给楼绒绒争取出来的距离,在虎子挣脱之后,便以肉眼可见的距离缩短着。
楼绒绒暗暗叫苦,出了竹棚街,便左拐右转,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大喊着:
“救命啊,拐子抓小孩啦!”
然而这并没有起到楼绒绒预想的效果,虎子大约是常到这一带来,附近的街坊多少总有认得他的,一看追楼绒绒的是他,便同其他人说,大约是虎子在抓竹棚街捣乱的小孩子。
这也就罢了,更令楼绒绒毛骨悚然的是,她余光瞧见,似乎不止虎子一个人,还有一些原本正常行走的行人、路边摆摊的小商贩、酒楼招揽客人的小二……
许多看似寻常的普通人,都在向她的位置微微靠拢,似乎随时准备着当她路过的时候绊她一脚,又或是假做招揽客人拽上一把。
再这样下去,楼绒绒就如同蜘蛛网上挣扎的蝴蝶,迟早得被团团束缚住。
必须得找到一个能让自己从这个困境里逃出去的突破点。
楼绒绒脚下跑得飞快,脑子和眼睛却一刻也没有歇着。
已知寒江雪似乎喜欢招揽极度困苦之人,例如虎子,有个好赌嗜酒的早死爹,亲娘被混账爹传上了病,病重难医,痛苦至极,虎子还经常没钱买药。
楼竹卫也是,自己且讨不到几个铜钱,却还要照顾一群比自己还小的弟弟妹妹,经常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吃不饱穿不暖,每年还都有几个小家伙会染病去世。
既然如此,什么样的人会不太可能是寒江雪的人?
有钱,或者有权,最好有个好出身,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去哪里快活,最好连情伤也不要有,生一副好皮囊,只有别人爱而不得为他发狂的份儿。
正当她想到这里,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此人身穿一身雾竹绿交领大袖衫,竹叶纹理和祥云纹相呼应,又有云雀长飞于云雾之中,内里搭着流云绣花暗纹,看之如有冷雾萦绕心头。
关键是一看就很贵。
再一抬头,只见他生了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无论是谁,只要被这双眼睛看着,都会产生一种你仿佛是他毕生所爱的错觉,可他眼下的泪痣,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却又给人一种他会随时离去的疏离感,这种反差感对于女子的吸引力几乎是无可抵御的。
微微一扫,就看得出来男人刚刚从身后的青楼里走出来,必定是某个有钱得发慌的富家子弟。
楼绒绒想都没想,一溜烟向着他跑了过去,一个滑跪便冲到了他面前,伸手就把人紧紧抱住了,泪珠子都不用酝酿,直接便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嚎叫道:
“爹爹——爹爹呀——我是绒绒呀!爹爹——你不要绒绒了吗?你就这么狠心抛弃你的宝贝绒绒吗?呜呜呜呜呜绒绒要变成没人要的小乞丐了呜呜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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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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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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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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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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