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带着楼绒绒和船老大,上了黑衣人来时乘的那艘船,肉眼可见地离他们远去,渐渐消失在了浓稠的黑暗中。
黑衣人来时乘的船是快船,而他们的船是普通的商船,无论如何也是追不上的。
费鹜苏一把掐住一个旁边畏畏缩缩的船夫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地上,浑身煞气四溢,厉声道:
“告诉我船老大和那个小子的家室在哪!”
另一边,从被虎子挟持后,楼绒绒都表现得格外乖巧,别说挣扎了,就连一口多余的气都没出。
等船驶出了一段距离,估摸着后面的船追不上来了之后,楼绒绒终于感到身后的少年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人在处于险境的时候,有时会激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但是一旦脱离危险,整个人放松下来,往往也要比往常虚弱得更加彻底。
身后那个叫虎子的少年显然也是处于这种状态,在十几个强壮的成年人的眼皮子底下挟持了楼绒绒,尤其是这些成年人都是刚刚杀过人的,他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此刻放松下来,他整个人几乎都虚脱了,可以称得上是汗如雨下,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没忘记威胁楼绒绒: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楼绒绒很是配合地任由他绑上了自己的手脚,只仿若好奇般问道:
“你同那群黑衣人是一伙的?”
少年嗤笑一声:
“他们?那群走狗?”
他好像很不屑于谈论起那些人,但楼绒绒却立即敏锐地意识到,少年是知道黑衣人的底细的,他可能与黑衣人并非同属一个组织,但两者之间必有交集。
少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楼绒绒自然而然地接着问道:
“那你抓了我,不怕你和船老大的亲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吗?”
虎子白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什么好笑至极的问题:
“有你在手上,他们怎么敢动手?”琇書網
楼绒绒却道:
“那其他船员呢?其他船员的家人呢?若是我哥哥一怒之下先杀了他们,但却留着船老大和你的家人威胁你,那你岂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一船叔叔伯伯的性命?”
少年没有想到,楼绒绒会提出这么刁钻的问题,他的确没有想过一旦费鹜苏发怒,会不会波及他人,一心只想着手里有楼绒绒,费鹜苏就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被楼绒绒问出来,少年的脸越想越白,最后狠狠骂了一连串当地的脏话,踢了好几脚旁边的箱子泄愤,最后视线又转移回楼绒绒身上,满脸的憎恨:
“都怪你们这些所谓的贵人!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只有你们这些心狠手辣的败类才会做得出那样残忍的事情!等把你交给组织,你们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的!”
说完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样,冲出了舱门,反手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等他脚步声离去后,楼绒绒以一个极其艰难的姿势,摸到了藏在后腰的匕首,总算放心了点。
幸亏虎子轻视她一个五岁小孩,不知道她自从秋猎遇袭之后,就有了随身带刀的习惯。
逃是逃不了的,她不会水,落入水中基本就相当于自寻死路,属于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会做出的选择。
虎子会将自己上交给某个组织,是楼绒绒早就猜到的事情,但虎子不知道的是,自己那仿佛威胁一般的发问,其实并不是真的为了惹怒他,而是要借此确认虎子什么时候,跟所谓的“组织”交接。
虎子绑了楼绒绒,费鹜苏就会去抓两人的亲属,这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但再怎么样,船只到达二人的故乡扬州也还有一段距离,若是虎子今夜就要把自己交给“组织”,压根就不用担心所谓费鹜苏挟持他们亲人的问题。
但虎子很明显考虑过被威胁的问题,因而楼绒绒基本可以确定,至少要等到上岸后,虎子才会把自己带给组织。
果不其然,这之后楼绒绒按送来餐食的次数,估摸着大约是两三天之后,船似乎终于到扬州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虎子解开了楼绒绒手脚,然后用眼神警告楼绒绒不要轻举妄动,牵着楼绒绒向扬州城中走去。
似乎是猜到费鹜苏定然会去他家中,虎子并没有回家,反而把楼绒绒带到了一处有着连绵破旧的棚屋的泥泞旧街。
乍一看,这地方似乎没什么人烟,然而仔细一瞧,那些破烂的竹棚子后面,一个个小洞里都亮着一双双小眼睛。
虎子拿出刚刚买的馒头包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一个声音喊了一声:“虎子哥回来啦!”
霎时间,不用虎子呼唤,一个个小小的身影就从竹棚后窜了出来,将虎子围了个团团转,就连楼绒绒都被挤了开来。
见到这一幕,一路都显得过于紧绷的虎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摸了摸其中几个孩子的头,解释道:
“刚跑了一趟船回来,雇船的主子多给了些赏钱,我给你们买了些吃的填填肚子。”
其中有个看上去稍微大点的孩子道:
“虎子哥,你还有娘亲要照顾,与其总是花钱给我们买吃的,不如攒下来给你娘看病。我们不饿,真的!我们能要到钱的!”
嘴上说着不饿,小家伙却没忍住咽了口口水,眼神自以为隐蔽地扫了包着食物的纸包好几眼。
虎子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也没解释,只打开纸包,让孩子们赶紧趁热吃。
尽管已经馋的流口水了,几个大点的孩子还是组织着大家排起了队伍,确保每个人都能分到吃的。
大家拿到吃的都是一通狼吞虎咽,等吃完了,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楼绒绒,被她身上漂亮的衣服和头上的首饰震住了,悄悄问虎子:
“虎子哥哥,她是谁呀。”
虎子斟酌了一下措辞:
“我想把她藏在这里几天,你们帮我看着,千万别让她离开。”
有个小姑娘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虎子哥哥,她是坏人吗,为什么不能让她离开呀?”
这个问题问住了虎子,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编出一套措辞的时候,楼绒绒却上前一步,笑着道:
“不是坏人哦,我只是遇到了些麻烦,如果出去就会被抓住,所以要拜托你们让我藏在这里躲藏一段时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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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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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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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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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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