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郢泽说出“哥哥”这个词的那一刻,费鹜苏就抬眸极直接地看向了郢泽。
后者则像是感受不到费鹜苏几乎凝成实质的视线一般,依旧笑盈盈地看着楼绒绒,还有心思戏弄她:
“怎么样,一声哥哥,价值千金的匕首就归你了,是不是很划算?”
当然划算,划算得不得了!划算得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大臣都恨不得冲上来替楼绒绒叫哥哥!
什么价值千金的匕首都是虚的,但这可是大庆的皇帝哄你叫哥哥诶!那是多大的尊贵与荣耀啊!
但凡换个人,此时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而当事人闻言,却几乎毫不犹豫地后退了一步,藕节一般白软的小手抱住了费鹜苏的手臂,满脸警惕道:
“你休想诓骗我!就是给我再多金银,你也不是我哥哥!”
说话间又转头像个小大人一般,轻轻拍着费鹜苏的背道:
“哥哥你不要怕,绒绒聪明得很,才不会上他的当呢。”
这仿佛安慰猫儿狗儿一般的语气和姿势,竟真的起了作用。
眼见费鹜苏身周原本如冰似霜的氛围一下子缓和了起来,也不再看着郢泽,而是垂眸低头揉了揉楼绒绒的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再度被揉乱头发的楼绒绒在心里无奈地叹气,心想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摸自己的头,怕不是这辈子要长不高了。
两人身边的氛围极其融洽,融洽到仿佛再多一个人都插不进去的样子。
郢泽看着两人的互动,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极其多余,这种感觉极其熟悉,曾经他看着父皇和长兄,母妃和幼弟……
明明自己就站在他们身旁,却俨然一个外人,这感觉何等的熟悉,又恰好发生在自己最敬重的小叔叔身上。
郢泽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收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随手将收回鞘的匕首丢向楼绒绒,转身向夜色中走去。
楼绒绒手忙脚乱地接住,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只看到少年半张沉默的侧脸,和最后离去时落寞的背影。
不知为何,楼绒绒心里忽然就觉得有些许愧疚,又觉得自己做得似乎也没什么错。
这种别扭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郢泽再带着朝臣随侍去狩猎的时候,楼绒绒连期待已久的火火狩猎的场景也没那么关注了,余光总是注视着他们。
她心不在焉地看火火在草原上奔跑,想着怎么跟郢泽解释,自己并没有觉得他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罢了。
郢泽敏锐地察觉到了楼绒绒的关注,状似不经意地投去一瞥,唇角却不自主地微微翘了起来。
下一瞬,楼绒绒便看到郢泽举起长弓,搭箭,开弓,射箭,转瞬之间一只野猪便应声而倒。
从取箭到那野猪倒下,不过几个呼吸,快得让身旁人甚至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野猪发出剧痛的哀嚎,左右之人才反应过来,纷纷赞叹皇帝射艺的精妙。
楼绒绒更是震惊地瞪圆了眼,远远地同郢泽对上了视线,她的表情迅速取悦了年轻的帝王,令他昨夜因这小家伙而生的落寞消解了不少。
正当他打算再给楼绒绒露一手,叫她见见世面时,有人忽然惊呼起来,迅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他指着远处的山林惊叫道:
“白鹿!陛下!是白鹿!”
郢泽一愣,握着缰绳的手一紧,连忙抬头望去,果然瞧见山林间有一只巨大的白鹿,似乎被他刚刚那一箭的动静惊动,正在犹豫要不要逃入山林。
《符瑞志》中有言:“鹿为纯善禄兽,王者孝则白鹿见;王者明,惠及下,亦见。”
白鹿的出现,就是代表天下太平,君王仁孝圣明,没有一个帝王能拒绝这样的诱.惑。xiumb.com
郢泽只是犹豫了一瞬,就收起了弓,率先驭马追去。
无人注意到,在其他人都争着跟随的时候,方才高呼见到白鹿的人,却悄然消失在了队伍中。
楼绒绒也看到了那头白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头白鹿消失之前,似乎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照理说,不过一头鹿,皇帝带的亲兵已经足够多了,但白鹿最后那一眼却让楼绒绒有了些许莫名的不安。
费鹜苏也去狩猎了,并不在周围,楼绒绒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去跟负责围栏守卫的禁军将领说一声。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正有人盯着她所在的方向,满眼怨恨。
这人正是先前在御花园推楼绒绒下水,最后被费鹜苏丢下水池以示惩戒的蓝语嫣。
那日费鹜苏让她在京城众多名门贵女面前失了颜面,她不敢怨恨费鹜苏,便怨恨起了导致费鹜苏愤怒进而惩戒自己的楼绒绒。
在看到楼绒绒先行离开,而那只叫火火的狐狸正要被装进笼子里带回去的时候,蓝语嫣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她让自己府中的下人迅速上去,故意撞倒了要把狐狸装进笼子的侍从,然后在从笼子里掉出来的狐狸背上狠狠划了一刀。
火火受痛受惊,下意识便叫了一声,撒开蹄子便向远处跑去,转眼间便跑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等楼绒绒跟禁军首领说完话回来,看到的便是自家侍从同别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场景。
本就因禁军首领轻视她是个孩子,随意搪塞自己而心中烦躁的楼绒绒,见状微微皱眉,问道:
“发生了何事?”
没等自家侍从说话,旁边那人反倒一脸无所谓地抢先说道:
“不就是伤了一只小畜生吗,它在围场里跑,我怎么知道它不是猎物而是你们主子的宠物?”
在楼绒绒不在的时候,这人正是用这个理由堵得小侍从说不出话来。
然而楼绒绒却没按他设想的一般恼怒、气愤甚至是哭泣,与之相反,楼绒绒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平静:
“杜鹃,把这人带回营中,严加看管,等哥哥晚上回来交给他处置。”
一听到楼绒绒要把自己交给号称人间杀神、嗜杀喋血的摄政王处理,这人顿时就慌了:
“你凭什么抓我?!”
楼绒绒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分明个子还不到他一半高,此刻却宛若在俯视他,那眼神竟隐隐有几分与费鹜苏相似:
“不就是抓一只畜生吗,你在围场里行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奸细而是你们主子的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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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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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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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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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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