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他这个职位,这种信经常能收到,市民有冤屈了有时会往政府寄信申冤,有寄给市长的,有寄给书记的,等等,寄信的格式都不懂,字迹乱七八糟,事情讲得不清不楚,他最开始还处理了一两起,后来发现都是些底层老百姓的来信,就懒得理会了,都让秘书去解决。
秘书把信拿走,过了一会儿,又拿了回来,脸上表情古怪。
“咋了?”徐跃华抬头,这个秘书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彼此还没建立起信任,与他的关系一般,他一直在寻他的错处,想着培养个自己得用的人,“事情没办好?”
秘书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这位空降的上司很有些看不上,就算是书记,不说亲力亲为,这些小事每周也会过问几遍,让下面的人做好记录汇报。
徐市长倒好,万事不管,整天钻营着多认识大领导,前阵子一直跟在陆厅长屁股后头打转,还去巴结人家的儿子儿媳,呵,人陆厅长可是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人物,书记都要礼让三分的,岂会瞧上他?
当即秘书就露出个欣喜激动的笑容:“市长,恭喜啊,那信是写给您的,信上说您儿子在乡下结婚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您要有孙子了。”
“铛!”徐跃华手里的笔落在桌上,儿子?结婚?
他三个儿子,前两个都在城里,只有晋杭在乡下,晋杭和谁结婚,莫非是……?
徐跃华激动起来,他想放声大笑,不愧是他的种,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陆家小姑娘,还不声不响的结婚了!
上次陆国平还说他姑娘有了对象,乡下的对象果然不足为惧。
徐跃华站起身,穿上中山装,把钢笔别到衣服口袋里,就往门外走去。
秘书疑惑,他信上的内容没说完,怎么走了?
他跟上去,只见徐跃华全身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兴奋,直往陆厅长的办公室而去。
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有初入职时秘书才见到过。
另一边,机械厂,厂房里是工人们热火朝天的劳动和机器的轰鸣声,办公区域却很安静,陆国平从维修车间回来,泡了杯茶喝着,看着桌上的信露出个欣慰的笑。
小女儿还是很懂事的,知道给老父亲写信,虽然电话里只和妻子说话,信却写给了他。
拆开信封,照例是一堆啰哩叭嗦,什么堆雪人,坐爬犁,赶集,尽是在玩,陆国平看得津津有味,唯一不满的是,那姓霍的臭小子在女儿信里出现的次数太多。
信的后半部分,陆国平的脸色凝重起来。
“爸爸,和我一起下乡的有个知青,姓徐,他父亲好像在沪市当市长的。他总是主动找我搭话,我都没怎么理过他,霍竞川也没有理过他。”wWW.ΧìǔΜЬ.CǒΜ
“可是他给您写了封信告霍竞川的状,把我说的可惨可惨啦,把霍竞川说的可坏可坏。”
“爸爸,要是您听到什么人说霍竞川的坏话,您可不能信啊,那个人不怀好意呢,对啦,嘻嘻,那个徐知青少了个耳朵哦,他还结婚了,结的不太光彩,您不用怕我被缠上。”
随信还附上了那封徐晋杭没能寄出去的信,陆国平一行行地看下去,信前半部分都是对他自己的褒奖,什么努力干嘛努力干嘛,没有结果,说明努力了半天都是无用功。
后面说她女儿如何惨,陆国平笑了,即使没有亲眼见到女儿,但从几次通电话,女儿欢快的声音,天真的话语,不难看出,小姑娘在乡下是没怎么吃苦的。
最后,就是把那姓霍的臭小子一顿批,说得一无是处,陆国平生出不满来,他虽然也不喜欢拐走女儿的家伙,可女儿喜欢,站在父亲的立场,还是希望他能干些,有担当些。
再说,他作为岳父,批评未来的女婿是天经地义的,那姓徐的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还一个男人呢,怎么像个长舌妇!
正想着,门被敲响了。
“请进。”陆国平放下信。
面容端正的青年推门进来:“爸爸。”
“嗯,走吧,”陆国平起身,陆东青帮他拿上公文包,“你妈和你媳妇你妹妹逛街去了,咱爷俩一起回去。”
父子俩都穿着机械厂的工装,推着自行车,和普通工人一样,要不是陆国平鼻梁上的眼镜和车筐里的公文包,一些工人都认不出他来。
他脸上还有机油的痕迹,他也没洗,回去给妻子看看,心疼心疼他。
今天是陆家聚餐的日子,平时一家人工作都忙,又不住在一起,每个月都要抽一天时间聚聚。
到了陆爷爷陆奶奶家的小楼,大门敞开着,院子里,陆云谦坐在小板凳上剥笋,陆老爷子蹲在边上拔鸡毛,严弘毅在往院子里吭哧吭哧搬煤。
陆东青连忙停下自行车去帮忙:“怎么弄来这么多煤?”这得有几百公斤吧。
“有个同事跑内蒙线,从那边买的,贵了点,不过不要票,我就多买了些,几家分一分。”严弘毅道,铁路上就是这点好,天南海北什么地方的货都有可能弄到。
“比街道办买的煤好。”陆东青很高兴,家里不缺钱,缺票,妹妹下乡,从别人家借了不少票,都是要还的。
黑亮的煤块,一看就经烧,烧起来带劲儿!
把煤块堆在墙角,用油布盖上,齐活。
院子里,陆国平洗了手帮陆爷爷一块收拾鸡:“妈呢?”
“和绯绯她们一块儿逛街去了。”所以今天的晚饭他们几个老少爷们来做,妇女同志们回来吃现成的。
“朵朵和乐乐也去了?”陆东青摸摸儿子的脑袋,“咱下次男同志们去逛街,不带她们。”
陆云谦瞅他一眼,继续剥笋,爸爸和姑姑一样幼稚。
“等会儿吃完饭,你慢点走,我和你说个事。”陆爷爷对陆国平说道,白天那个徐市长跑过来说的事,虽然是个乌龙,但总要告诉下儿子。
孙女有了对象,不能老不明不白地处着,还是要拿个章程出来。
“好,我也有事和您说。”陆国平点头,徐家父子,老的那个像牛皮糖,小的那个像长舌妇,都不实诚。
哦,还有那个徐市长的妻子,居然和他家蒋主任说要教她做面食,什么人啊都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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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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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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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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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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