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纤细的背部,猛地撞在凹凸不平的桂花树上。
秦林城站在原地,勾着一抹玩味嘲讽的笑,如墨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让人如临深渊。
“看到我,很惊讶?”
黑暗里,感官和听觉,被无限放大。
他盯着她,就像猎豹盯着一只猎物,下一秒,可能就会扑向她,狠狠撕咬。
季染后背出了一层绵密的汗珠。
她绝望地想,他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已经知道了她和段远的计划。
只是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段远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她双手藏在身后,抵着桂花树,指甲深深嵌进树干,磨出了血。
“没怎么样,他好得很。”
她竟然还有心思关心段远!
关心一个出卖她的男人,真是愚不可及。
季染不信,害怕中掺杂着愤怒。
“秦林城,你放了段远。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他无关。”
秦林城“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踩着树叶,朝她走过去。
他单手撑着树干,俯身逼近,将她困于方寸之间。
高大的身影如穹庐般笼罩,本就黑暗的四周,更为黑暗。
连头顶的月亮和星星,都被悉数遮盖。
阴恻恻的声音,伴随着沙沙作响的树叶,传入季染耳内。
“怎么会和他无关。不是他不知死活,答应帮你打听崽崽和荞荞的下落,答应带他们出来见你?!”
他眼里闪过如冰棱般的寒光。
“不是他不知死活,怂恿你瞒天过海,带着崽崽和荞荞离开京州?!”
永永远远地逃离他!
他怎么可能允许!
此刻,他只要一闭起眼睛,都是段远得意洋洋,又充满同情的神情,配上他那张絮絮叨叨的嘴,他是心烦气躁地听完了他们的整个计划。
买通佣人,给他下药,悄无声息地带着孩子远走国外。
连住处和假的身份证明,都准备妥当。
为了离开他,她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他何时输给过段远?
这次反倒轮到他来同情他。
被自己心爱的女人丢弃,背叛,这种滋味,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竟然,还敢帮着段远,撇清关系!
季染双脚立起,紧贴树干,矢口否认。
“你胡说,没有的事情。段总他,只不过是投资了沈朗的公司,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秦林城一声冷笑,捏住了她的下巴。
“什么都没做?需要我陈述一遍细节吗?”
“秦林城,过几天就满一个月了,你凭什么管我去哪里。”
季染奋力拍打他的手臂。
“你给我放手!”
他捏得她下颚扭曲变形,呼吸不畅。
“天堂地狱,你爱去哪里,随你的便!但是,谁允许你带走崽崽和荞荞!季染,你以为你是谁!”
秦林城松了手,负于身后,捏着微微颤抖的指骨。
“你到底想怎么样?”
显然,他什么都知道了,了如指掌。
她也就没瞒着的必要了。
秦林城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乱。
夜色漫漫,竟显得有些颓然。
他兀自笑开。
明明笑着,却比怒气冲冠还要来得可怕。
季染了解他,只有气极了,才会笑得这般阴阳怪气。
她扭动身体,想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秦林城没给她喘息的机会,伸出另一只手,挡在她的腰侧。
他居高临下地睨睥着她,像是俯视着蝼蚁,不屑的笑,从唇间溢出。
“比起我想怎么样,你是不是更应该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的计划的?”
他在她耳边低语,低沉阴冷的声音,带着丝丝寒意,直冲她的脑门。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
当时餐厅里,只有她和段远。
他派过去的人,并没有紧挨着他们那一桌。
难不成他买通了服务员,在他们的位置上,放了监听器?
这种事情,秦林城干得出来。
秦林城挡在她腰侧的手,倏忽一收,绕过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拽进了怀里。
身体被迫贴向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落进她心里。
熟悉的松木香,在她鼻尖横冲直撞。
她别过脸,尽量让这迷惑人的香气,挥散开去。
不想看他?
秦林城心底泛起寒意,强硬地掰过她的脸,逼着与他四目相对,感受来自他身上的气息。
“你监视我。”
她怒目圆睁,白皙的脖子,青筋隐隐跳着。
秦林城修长的手指,冰冰凉凉,如一把锋利的刀,抚过她的脖子,阵阵凉意,引得她身体瑟缩了一下。
“我是派人跟踪了你。”
他大方承认,毫无愧疚。
“但我派过去的人,没有千里眼顺风耳。”
他的手,沿着她的天鹅颈,游移向上,指腹停在她殷红的唇上,轻轻摩挲,带着近似疯狂的执念。
“当然,更没有放什么监听设备。”
他倒是想过。
怕她不高兴,才作罢。
季染脸色一白,她刚怀疑他,放了监听器,他便猜中了她的怀疑。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猜中她的想法,将她拿捏在手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染眉头紧皱。m.χIùmЬ.CǒM
他一点一点地吊着她的胃口,她受够了。
秦林城手臂一松,将她推了出去。
她脚下一个趔趄,扶住树干,堪堪站住。
“我用摩菲在京州三分之一的合作项目,换取了你的逃跑计划。”
平地一声惊雷,季染愕然得说不出一个字。
秦林城双手插兜,凉飕飕地看着她。
“顺便告诉你一声,是你的段大哥,主动联系了我,条件也是他开的。”
话完全挑明,连傻子都听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季染心底发凉,四肢僵硬。
段远出卖了她。
拿着她的希望,去和秦林城交换了利益。
她傻傻地相信了段远。
她的彷徨难过,落在他眼里。
他本来,是舍不得让她知道真相的。
可谁让她,宁愿相信只有几面之缘的段远,也不愿相信他呢。
非得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他。
既然她对他这么无情,他也就不用再顾及她的心情。
让她彻彻底底看清段远,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轻易相信那些不相干的人。
“想不想知道,关于你段大哥的其他一些事情,不如我一并告诉你,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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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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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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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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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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