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阵阵,闪电劈开天空,透过车窗,映出季染惨白的脸。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有那么两三秒,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来晚了,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电话那头,声音嘶哑。
“染染姐,程鸣他,去世了……”
天空响了一记闷雷
,沉沉地打在季染心口。
她揪住胸口,压抑得透不过气。
“他现在,在哪里?”季染艰涩地开口:“还在医院吗?”
“不在医院了。染染姐,我发定位给你。”
出租车调转车头,开向未知的方向。
车窗摇下,风雨倾泻而来,打湿衣襟。
南洋的雨,竟也这么冷。
她只是在做噩梦,谁来叫醒她啊。
像阳光一样灿烂温暖的程鸣,怎么可能会死?
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季染不愿意相信。
哪怕置身灵堂,看到正中央挂着的巨幅黑白照片,以及那个小小的骨灰盒,她也不愿意相信。
“程鸣人呢?”
她站在他的照片前,攥住徐媛媛的手臂。
“为什么把程鸣的照片放在这里?程鸣不喜欢黑白色的,媛媛,你把它拿走,好不好?”
徐媛媛早已哭得筋疲力尽,撑着仅剩的一点力气,有气无力地跟季染解释着。
“染染姐,程鸣他不在了,这是我们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季染抬头,盯着黑白照片里的程鸣,连连摇头。
“媛媛,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盒子里装的,不是程鸣的骨灰,是不是?”
她没有见到程鸣的“尸体”。
要她怎么相信,盒子里装的,就是曾经笑起来,总是露出小虎牙的程鸣?
她没办法相信,鲜活的生命,朝夕之间,化成了一捧骨灰。
“染染姐,程鸣在元宵节当天早上,就去世了。是我亲自送他去的火葬场……”
“媛媛,你在骗我。你那么喜欢程鸣,怎么可能在他去世不到24小时,就把他送到火葬场火化。”
也不可能,不等她过来,就去火化。
“媛媛姐,这是程鸣的遗愿,他不想死后,程家人对着他的遗体,肆意凌辱。”
徐媛媛眼睛猩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程鸣死后不到一个小时,程家人就饿狼扑虎,恨不得撕了程鸣。我不能让他们这么侮辱程鸣!”
徐媛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程鸣的尸体,运到火葬场。
季染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
“不可能的!还没有到一个月呢,你不是说,他还能撑一个月吗?”
徐媛媛说的是,撑不过一个月。
季染比谁,都记得清楚。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染染姐,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程鸣底下有知,不会安心。”
徐媛媛抱住季染。
“我们一起送送程鸣。你来了,他应该会很高兴。”
心如刀割,眼泪汹涌而出。
季染跪倒在地。
是她来晚了。
是她没能让及时请到医生,来医治程鸣。
哭得后来,眼泪流干。
偌大的灵堂,只有两个女人单薄的身影。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到此刻,季染才真正意识到。
程鸣不属于南洋。
他在南洋,除了徐媛媛,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她后悔。
当时给他催眠,擅自帮他做了选择。
如果程鸣没有失忆,或许根本不会选择留在南洋,更不会选择回到程家。
那样,他就不用参与明争暗斗。
他还可以是那个温暖阳光的程医生。
她自以为替他选了一条平安顺遂的路,实际上,是将他推到了火坑里。
害他英年早逝。
她摊开手,看到掌心血淋淋一片,都是程鸣的血。
她也是害死程鸣的凶手之一。
季染无比痛恨自己,一拳一拳捶向胸口。
“京州的程父程母,知道了吗?”
季染抹了抹脸,眼泪肆虐过的脸,干燥紧绷,稍微一动,就扯得生疼。
“通知了……”
程母听到消息,直接晕了过去。
“媛媛,我们把程鸣送回京州吧,那里才是他的家。”
季染单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
她伸手,将徐媛媛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媛媛,对不起。”
“染染姐,不怪你,我知道,你尽力了。程鸣他,也不会怪你的。”
徐媛媛握住季染的手。
“程鸣弥留之际,喊得都是你的名字。即便他失去了记忆,潜意识里,他仍旧记得,他深爱的女人,叫季染。”
程鸣对季染的爱,强烈又执着。
徐媛媛觉得,她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季染深深地望向照片。
程鸣和徐媛媛的善良,给予她的慷慨善意,总是让她无地自容,愧疚不已。
她们相互偎依吗,守着灵堂,等待天明,将程鸣送回京州。
*
媒体的报道,来势汹汹。
秦林城在会议室,待了整整一天。
平息舆论,稳定股价。
“秦总,您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www.xiumb.com
秘书站在他身侧,将外套递给他。
“今天是元宵节,是华人的重要节日,老爷子向来很重视这个节日。”
秦林城的目光,扫了一圈会场。
除了他,其他人,倒都不是华人,都不过元宵节。
他接过秘书手里的外套。
“有什么突发情况,及时告诉我。”
他和季染同时缺席元宵节的晚宴,秦公馆的“热闹”程度,怕是一点都不会亚于这些小报。
他是得赶回去,敲打敲趁乱做小动作的人。
晚宴结束,佣人们清理了院子。
老爷子坐镇,秦家上下,倒也没人敢乱嚼舌头,心里再是好奇,也没人问东问西。
秦林城将车子停在院子里,迈腿下车。
微微抬眸,秦煜祺小小的身影,落进眼底。
孩子双手抱怀,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
听到车子的声音,他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林城,抽抽噎噎。
“爹地,你怎么才回来,灯谜都猜完了……”
秦林城心口一疼,疾步上前,一把抱起地上的秦煜祺。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照顾你的阿姨呢?”
秦林城摸向孩子的脑袋,滚烫滚烫。
“我不要阿姨,我要爹地妈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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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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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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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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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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