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季染生气动怒的脸，看了好一会。
“季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为了程鸣，跟我吵架。”
他松开她的手，起身背对她，整理衣服。
“派医生过去，也是我最后一次，替你还他的人情。”
他心底悲凉蔓延。
哪里是帮她还人情。
分明是纵容她，和小医生藕断丝连。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对于季染和程鸣，他已经一忍再忍，再忍下去，他就不是秦林城了。
“那你能明天就联系医学会吗？”
季染从床上一跃而起，半跪着抓住秦林城的手臂。
她就是这样，时时刻刻，催着他，盯着他去救程鸣。
他一时气急，甩开她的手。
“季染，我跟你说过，过完春节，再派医生过去。”
“可明天就是正月初七了。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理智告诉季染，不该这么死拧，应该静静地等着。
情感上做不到。
程鸣每天都有可能病发，她不想凯凯的悲剧，再次重演。
她想不明白，秦林城都答应会派医生过去，为什么就不能早点派过去。
“他等不到春节结束，那是他的命。答应帮他找医生，已经是我的底线。”
季染越是迫切，秦林城就越不愿意，就越拖着不去联系。
眼看着元宵节将至。
徐媛媛说过，程鸣熬不过一个月。
都快半个月了，连连去联系医学会，安排好医生，起码还得再花上一个星期。
秦林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样子，似乎根本不打算帮她去联系。
季染再也坐不住，元宵节的前一天，急匆匆地赶到医学会。
“秦太太，对不起，暂时派不出医生。”
会长态度恭敬，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拒绝。
“您可能还得再等等。”
“要等多久？”
会长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这个……我也暂时，说不上来。”
季染眉眼一冷，攥紧手指。
“会长是说不上来，还是不方便说？”
“秦太太，您这是何意？”
季染轻吁一口气，松了松手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失态。
“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但再有难处，也应该以病人的安危为重。我想，您作为一名医生，应该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不会被其他因素所干扰。”
会长陷入沉思，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半晌之后，会长缓缓开口。
“秦太太，您可知道，摩菲每年给医学会捐赠的款项是多少？”
季染摇了摇头：“我想，应该是一笔巨资。”
“这么说吧，摩菲捐给医学会的款项，超过了其他捐赠者的总和。医学会将近三分之二的医生，都在摩菲控股的医院就职。”
言下之意，摩菲实际上控制着医学会，听命于秦林城。
“之前，我不知道往南洋派医生这件事情，秦太太和秦先生存在分歧。希望秦太太能体量我的难处。”
没有秦林城的首肯，医学会怕是一个医生都不会派。
“我先生他，并没有不同意派医生。我们只是在时间上有点分歧，但我觉得，救人宜早不宜迟。”
季染试图说服会长。
“秦太太，很抱歉，我这边，并没有收到秦先生的明确指示。”
会长无动于衷。
“如果真如秦太太所言，秦先生已经同意我们派医生过去，您不妨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明确一下。”
会长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没有秦林城的点头同意，她这个秦太太，就算说破了天，都没用。
显然，秦林城事先“警告”过医学会了。
从医学会出来，站在繁华热闹的街头，看人头攒动，车来车往。琇書蛧
寒风吹起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擦过她的脸颊，泛起丝丝疼痛。
还是和以前一样。
秦林城揉捏她，揉捏程鸣他们，就像捏一只只蚂蚁，轻而易举。
她这个秦太太，所有的尊贵，都仰仗着秦林城。
这个认知，令她胸闷气短，浑身无力。
她原以为，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结果，什么都没变，她想救程鸣，连医学会的医生，都请不动。
季染笑着笑着，哭了起来。
马路对面，锃亮的黑色轿车内，男人英俊冷漠的脸，映在车窗上。
手机震动，他接起电话。
“秦先生，秦太太刚刚来过了。”
秦林城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透过车窗，凉凉地落在坐在长椅上，抱着肩膀抽泣的女人身上。
看的他心底发酸，发疼，发恨。
“就按我太太说的办吧，这两天就派医生过去。”
秦林城挂了电话，收回目光，盯着手机，无声地苦笑了两下。
最后一次。
季染，这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去关心程鸣。
他再次抬眸，看了眼马路对面。
还坐在椅子上抽泣。
程鸣在她心里，是有多重要。他在她心里，又算什么。
他垂下眼睑，眼底一片落寞笼罩。
“开车。”
他仰靠座椅，手背覆在额头上，沉声吩咐司机。
车子疾驰而去，卷起路边的落叶。
季染蓦地抬起头，看向马路对面，陌生的人，陌生的车。
她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庆幸不是秦林城。
但她知道，她跑来医学会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就像之前，她让会长帮她隐瞒，结果没几天功夫，消息就传到秦林城那儿，才会有医疗团队被中途撤回的事情。
季染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很久，不想回秦公馆，不想面对秦林城。
夜幕降临，她不得不回去。
一踏进大厅，秦煜祺就跑上来，抱住她的大腿。
“妈咪，你上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季染拥抱住秦煜祺，脸颊贴着孩子的脸颊，蹭了蹭。
“妈咪，你的脸好冷啊，你是不是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风？我给你暖暖。”
秦煜祺伸出热乎乎的小手，捧住季染的脸。
身后，秦林城双手插兜，冷漠地看着。
他跨步上前，抱过秦煜祺。
季染怀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她怔怔地看着秦林城抱走秦煜祺，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手机一直在振动。
季染心不在焉地接起电话。
“染染姐，程鸣他，不行了……
徐媛媛抱着电话，泣不成声。
“他在喊你的名字……染染姐，你能不能，来南洋，见程鸣最后一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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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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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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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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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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