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城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管怎么回答,他都怕季染不会满意。
她既然问了,应该多少知道了一点什么。
“你听到了什么?”
沉默半晌之后,秦林城很不确定地问。
季染笑了笑。
“秦林城,是我在问你。”
葱白的手指轻捻棉被,放开后,又轻轻抚平褶皱。
同样的动作,季染反反复复做了好几次。
秦林城握住她的手,目光一沉。
“是,我当时确实有足够的资金,可以拯救秦氏。这些资金,有一小部分,是那次私人聚会上融资而来。”
季染听到“一小部分”这几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他果然,早就留了一手,她太低估他的实力了。
她冷着脸,静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秦林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生怕她一个不高兴,狠狠甩开他。
“没有动用那些资金,一方面是因为京南路的项目,在赫格介入后,已经不具备什么投资价值。另一方面,我也想趁机解决秦氏尾大不掉的问题。”
秦林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更重要的是,那是你想要的结果。”
季染冷笑:“所以,秦林城,你从头到尾都在看我笑话?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计划,料到我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知道是该夸他精明,还是笑自己愚蠢。
“不是。我并不知道你所有的计划。”
秦林城急急地解释。
“你的计划比我以为的要周密得多。我是想通过秦氏破产,让你解气,进而原谅我过去做的一些事情。”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有对她的肯定和欣赏。
“在整个过程中,你确实打了我很多个措手不及。不然,我不至于亏损这么多钱。”
不止是亏钱,还让他在家族内部,处于被动位置。
他拨开她额头的碎发。
当年被手机砸到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任何疤痕。
可那道疤痕,却长在了他心里。
他对她,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染染,你很优秀,我没有任何看轻或者嘲笑你的意思。换作其他任何人,哪怕我有意放一马,都做不到你这样。”
不管秦林城怎么说,季染都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你是不是很得意,愚蠢的我,非但没能将你彻底打趴在地,还被你上了一次,再一次怀了你的孩子。”
季染用了粗鄙不堪的词语,将他们的那一夜,说得无比肮脏。
秦林城的眸光暗了暗,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眼底痛苦散去后,才重新睁开眼睛。
“染染,不要那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宝宝在你肚子里,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秦林城微烫的指尖,轻触她的腹部。
“我知道,那晚你不是自愿的。可我对你是真心的,比任何一次,都要真心,我想把你留在身边。”
秦林城低沉的嗓音里,渐渐染上无奈酸涩。
“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时,我心里有多高兴。我想,也许因为这个孩子,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秦林城苦涩地笑了笑。
“我没想到,你会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小医生。”
他当时,真的是杀了程鸣的心都有。
“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承认,我是不够光明磊落,用肝脏移植手术,强迫你和我结婚。可是染染,我别无他法。”
秦林城的指腹,摩挲着季染的额头。
“不这样做,你就会永远离开我。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意放手。”
这应该是自他们认识以来,他对她最坦诚的一次。
将自己做过的,所想的,想要的,清清楚楚,当着她的面,说了一遍。
秦林城俯身吻向季染的额头,她蹙着眉头,转过脸避开他的吻。
“秦林城,你有病。”
说完,她拉起棉被,躺了下去。
秦林城坐在床头,凝视着紧裹棉被的女人,苦笑蔓延。
是啊,他有病。
得了一种非季染不可的病。
他伸出手,轻轻拉开她身上的棉被。
“别闷头闷脑地睡,对身体不好。”
季染紧闭着眼睛,充耳不闻。
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
久到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
“季染,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吧。”xǐυmь.℃òm
季染十指收紧,死死拽住衣角,指尖泛白。
他想这样和她过一辈子,可她不愿意。
她想离开他,想要自由。
再纠缠下去,她怕自己会动摇,会重蹈覆辙。
就像一个多小时前,在书房里,她接受了他的亲吻,毫无招架之力。
她痛恨那样的自己。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
这一夜,季染睡得极不安稳,噩梦缠身,万分痛苦。
梦里,她再一次被秦林城关进了大牢。
比之前的牢房还要高,还要暗,还要冷。
这一次,她没能出来。
死在了里面,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后悔了。
后悔第一次出狱后,和他做交易。
更后悔,死里逃生后,自以为聪明地向他复仇。
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命也丢了。
而他,毫发无损。
她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我昨晚的话,让你感到了负担和害怕?”
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
季染怔怔地看着秦林城,说不出话来。
秦林城感到深深的无奈,叹了一口气后,他逼着自己妥协。
“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季染眼前一亮,抓住他的手臂,迫切地追问:
“孩子生下来,你会放我走吗?”
她真的是,一心一意想要离开他啊。
“就那么不愿意留下吗?我以为至少,你会遵守约定,毕竟我捐了肝脏给小医生。”
秦林城自嘲挖苦。
“我当时就应该死在手术台上,那样或许你还能念我一点好。”
他掀开被子,迈腿下床。
晨光下,男人背部线条流畅,挺括的衬衣完美地贴合他的身材,金属袖口泛着夺目的光。
他又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秦林城了。
“生下孩子后,你如果舍得抛下他们,你尽可以走,我不拦你。”
秦林城穿戴整齐,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染。
她气得嘴唇发白颤抖。
“卑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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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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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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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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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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