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放下,秦林城阖着眼睛,一只手搭在胸前,另一只手枕着脑袋。
睡得不是很安稳。
脸色有些发白,额头时不时冒出冷汗。
宋之贺来来回回,看了秦林城好几次,一会儿检查他的伤口,一会测一下他的体温。
像个老妈子似的,操碎了心。
景墨白倒是不怎么担心,抱着手机,趴在桌子上,打了好几圈游戏。
“之贺,阿城身体没那么差,你别搞得紧张兮兮的,先过来陪我打两圈游戏。”
以往,景墨白都没这么淡定。
遇到事情,最着急上火的,都是他。
这次,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上飞机开始,就没见他露出过紧张的神情。
“还有你,钟秘书,也一起过来打游戏,别弄得一个比一个紧张。”
景墨白朝钟艾招了招手。
钟艾手里拿着一床毛毯,比宋之贺还要紧张。
身为秦林城的秘书,这次南洋之行,她很失职,也很自责。
先是没有看好季染,让她跑到了徐氏医院,差点流掉孩子。
之后又没有阻止季染去看程鸣。
前后两次,让秦林城的伤口,雪上加霜。
景墨白见两个人都不动,站起身,一只搭在宋之贺肩头。
“你们把阿城照顾得这么好,就没季染啥事了。你们留点事情给她做做,人家好歹是秦太太。”
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季染。
她坐在位置上,翻着一本杂志,两耳不闻窗外事。
“指望她照顾秦林城,怕是白日做梦。”
宋之贺挪开景墨白的爪子。
“我们可没这个本事,要不你试试,看季染能不能被你说动,去照顾阿城。”
景墨白吹了声口哨,拍拍胸脯。
“包在我身上。”
景墨白迈开修长的腿,在季染面前站定,一手插兜,一手扶着头顶的储物柜,微微低头,笑嘻嘻地对着季染。
“季染,你手里这书,有阿城好看吗?看书还不如去看阿城。”
季染连眼皮都没掀一下,继续捧着手里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景墨白“啧”了一下,在季染对面坐下,抢过她手里的书。
“这书没啥营养,别看了。去看看阿城呗,毕竟又结婚了,往后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能一辈子不理他。”
季染冷冰冰地睨着景墨白。
“景少,我们很熟吗?”
之前,宋之贺和景墨白,都帮着秦林城欺负她,说了不知道多少过分的话。
在他们眼里,秦林城再十恶不赦,也是他们的兄弟,她就活该被秦林城“虐待”。
景墨白撇了撇嘴,嬉皮笑脸,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我觉得还行吧,咱们认识不也有好几年了嘛。你坐在这里,对阿城不闻不问,他醒过来,又该生闷气了,最后你也跟着不好受。”
景墨白把手掌贴在嘴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你把他照顾好了,我答应帮你做件事情,如何?”
季染秀眉微挑,有了点兴趣。
“你能帮我做什么事情?”
景墨白靠向椅背,自信满满。
“除了杀人放火,以及惹阿城不高兴的事情,其他的,我都能帮你做。”
季染笑了笑。
“除了惹秦林城不高兴的事情,其他的,我都不需要你做。”
景墨白:……
简直没办法沟通。
季染扶着腰,站起身,皮笑肉不笑。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去看一眼秦林城,只要你们不怕他被我整死。帮我做的事情,先欠着。”
景家也是高门大户,景墨白是个很吃得开的主。
有件事情,或许真的可以让景墨白,帮她去做。
秦林城的位置旁边,有一个空位。
之前季染没去坐,其他人都很自觉,没有去坐这个位置。
季染坦然落座,视线扫过秦林城。
男人眉头紧皱,嘴唇惨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这是手术之后,她第一次近距离地仔细看他。
跟她记忆里的秦林城,不太一样。
他向来强悍,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连发烧感冒这种,都很少有。
肝脏移植手术,是个大手术。
捐赠者和受赠者一样,都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她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风险,只是从来不想去深想。
换做其他人移植肝脏给程鸣,她会一辈子感恩戴德。
只有秦林城,她连少恨他一点,都做不到。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恨一个人。恨他的同时,自己也不觉得好过。
有时候,宁愿看到他时,没有任何情绪,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秦林城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一半。
季染费了点力气,弯下腰捡起毯子,随意地往秦林城身上一盖。
柔弱无骨的手,触碰到男人结实紧致的胸口,顿了顿。
刚要收回,忽地被男人的大掌握住。
“你……”
季染想发飙,垂眸瞪向秦林城。
他呼吸平稳,并没有醒过来,手却紧紧握着,不肯松开。
季染抽了三次,都没能从他手里挣脱,她气得一声冷哼,最后决定省点力气,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秦林城握着季染的手,睡了两个多小时。
醒来时,看到睡在一旁的季染,男人的嘴角勾了勾,心情犹如外面的阳光。
他侧过身,面对着她,抬手轻揉她的脸颊。
她睡得很沉,眉眼温柔,卸下了防备。
要是醒着的时候,也这么温软,该多好。
秦林城凝视她的睡颜,忍不住倾身吻向她,从额头,到眉眼,再到嘴角,吻得小心翼翼,如珍如宝。
时光就此停止,岁月静好,没有争吵。
飞机颠簸了两下,季染睫毛轻颤,秦林城迅速躺了回去。
季染哼唧了一声,眼皮沉得根本不想掀开。
在南洋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她实在是太困了。xǐυmь.℃òm
秦林城松了一口气,重新抚上她的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飞机在京州机场平稳降落。
“阿城,你不把季染叫醒吗?我们要下飞机了。”
景墨白在边上咋咋呼呼,秦林城一记眼刀过去,才让他闭了嘴。
秦林城掀开毯子,起身弯腰,将季染包裹得严严实实,双臂一手,将她抱起。
“阿城,你行不行啊?小心伤口又……”
景墨白又遭到一记眼刀,比刚才那一下,还要锋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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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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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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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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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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