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手术室,灯光亮得晃眼。
通往手术室的通道,格外漫长。记不得,这是她第几次走这条路。
“您是程太太吗?”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姑娘,穿着白大褂,听声音,是给她打电话的女孩子。
季染木讷地点头,六神无主。
“程太太,您好。我是程医生的助手,一小时前,程医生昏倒了,怕您受惊,本来不敢告诉您。”
女助手看季染怀着身孕,扶着她坐下。
“可抢救需要家属签字,便只能打电话给您了。为了不耽误时间,我们先将程医生送进了手术室。”
电话里,女助手没有告诉她详情,只说程鸣出了点小状况,需要她来一趟医院。
季染预感不太好,嘴唇发抖,抓着女助手的手腕。
“程鸣他,怎么了?”
女助手斟酌了一番,婉转地告知病情。
“程医生的肝脏出了点问题。”
季染身形一晃,扶住椅子把手,才堪堪站住。
手术室里走出一名护士,递给季染一张单子。
季染大致扫了一眼,颤抖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
护士拿着单子,折返手术室。
“抢救中”几个红色的字,跳在屏幕上。
“肝脏出了问题,是什么意思?”
女助手咬了一下嘴唇,不敢告诉季染。程鸣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能让他太太知道他的病情。
“急性肝炎,也不是很严重,您别太担心。”
女助手面不改色地撒了谎,却不能逃过季染的眼睛。
“不严重,你就不会给我打电话。请跟我说实话,作为他的太太,我有权知道他的病情。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问其他人。”
瞒不住的,女助手知道,但能瞒一天是一天。
起码,等她把孩子生下来。
“真的不严重,主要是刚刚昏倒了,有点吓人,我一着急,害您多想了。”
季染满脸质疑。
他们是见惯生死的医生,一个急性肝炎,根本不可能急成这样。
她越是瞒着不说实话,情况越是糟糕。
季染没再追着问,等抢救结束,再问也不迟。
眼下最重要的,是程鸣平安从里面出来。
她焦急紧张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一颗心悬在半空中,落不了地。琇書蛧
半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熄灭。
季染走上前,嗓子发紧,焦急地看向手术室。
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
“程医生暂时脱离了危险,先送到病房观察几天。”
程鸣躺在病床上,由护士推出手术室。
季染顾不得有孕在身,疾步走到病床边,一手扶着床沿,一手抚向程鸣的脸。
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上去,比之前差点成为植物人那次,还要糟糕。
心中的不安无限扩大。
程鸣需要去病房休息,她不能在手术室门口,抓着医生问个不停。
季染跟着护士一起,将程鸣送进病房。
她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到了后半夜,才趴在床边,昏昏欲睡。
第二天,晨光微露,程鸣缓缓睁开眼。
第一眼,就看到女人娇小纤细的身影,趴在床头。
明明怀孕三个月了,却没怎么发胖,四肢还是很纤细。
阳光如碎钻般,从窗外一点点漏进来,洒在女人身上。
温软,美丽,圣洁。
程鸣抬起手,想去抚摸她的额头。
突然想到什么,眼底涌上酸涩,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说好,要陪她一生一世。
真怕会食言……
他是医生,见惯生死,亦不畏惧生死。
可他的染染,往后余生里,该怎么办?
床边的女人,睡得很浅,感应到他轻微的动作,她动了动身体,醒了过来。
程鸣迅速掩去眼底的情绪,扬起一抹如晨光般的笑容,光芒四射,生机勃勃。
温柔的嗓音,随着轻揉她发顶的动作,一并落下。
“是不是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他从床上下来,费了点力气,将季染抱上床。
季染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程鸣已经帮她盖好了被子。
“我没事,染染,你先好好睡一觉。”
季染哪里有心思睡觉,她从床上坐起来,紧紧抓住程鸣的手,把他往床上拉。
他的手,有点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你赶紧躺回床上。”
她将他按回到床上。
“别担心,一点点小毛病,好差不多了。”
在季染关切又质疑的目光里,程鸣故作轻松。
“急性肝炎,症状有点吓人而已,其实没什么。”
季染站在窗边,抿着唇,盯着他的眼睛。
“程鸣,你在撒谎,我要听实话。”
她遭受过无数次打击,自认为内心坚不可摧,没有什么,是她不能面对,不能承受的。
“我能承受得住。”
事实上,她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十指掐进掌心皮肉,紧张到感觉不到疼痛。
程鸣握住她的手,一根一根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穿进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脸,埋在她的腹部。
“宝宝,都是他们大惊小怪,瞧瞧,把你妈妈都给吓坏了。”
季染捧起他的脸,深情严肃。
“程鸣,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染染,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季染仔细瞧了瞧,一个晚上的功夫,脸色已经红润起来,看不出一丝病态。
“没事的话,怎么会进抢救室?”
“急性毛病就是这样,来势汹汹,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待会我让昨天抢救的医生,给你看我的病历。”
季染将手机塞给程鸣。
“不要待会,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医生,让他把病历拿过来。”
程鸣笑着应道:“好。”
不一会,病历送到病房,季染迫不及待地翻开。
诊断结论处,清清楚楚写着,急性肝炎。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急性肝炎,也得注意着点。你先躺下,我去买早饭。”
季染出去后不久,病房里来了几个医生。
例行询问检查之后,主治医生语重心长地叮嘱。
“程医生,你的病,可拖不得了,必须尽快……”
“啪嗒”一声,餐盒掉落在地,季染惨白着脸,呆愣在门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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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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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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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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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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