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

  地面垒起厚厚的积雪。

  洁白的雪花,似乎要将整座城市涤荡干净,却怎么都抹不去深埋心中的仇恨。

  季染披头散发,泪水湿了一片,双手紧紧抱着孩子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

  轻轻摇晃着,嘴里断断续续唱着不知名的童谣。

  她的意识里,小池还活着,只是睡着了。

  程鸣和宋之贺两个大男人站在边上,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次刺激到季染。

  “为什么不救他?”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抱着孩子,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将孩子放回到床上。

  下一秒,她双目猩红嗜血,发疯地扑向宋之贺,双手揪住他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不救他?!他才只有三岁啊,你明明可以救他的!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她把宋之贺当成了秦林城,将所有歇斯底里的情绪,悉数发到他身上。

  “秦林城,你不是人,你禽兽不如!你不得好死!你把小池的命还给我,还给我!”

  她一拳一脚,用尽力气砸向宋之贺,恨不得撕碎了他。

  程鸣上前拉住季染:“小姐姐,你冷静一点!他不是秦总!”

  季染空洞的双眼,压根找不到焦距,不停地发泄着。

  直到,昏厥过去。

  从头到尾,宋之贺忍了下来。秦林城造的孽,他这个做兄弟的,多少该承担点。

  不然,以他的脾气,哪里容得了季染对他拳打脚踢。

  “你留下来照顾她。”宋之贺淡淡地瞥向程鸣:“不过,可别趁人之危。”

  “哦。”

  程鸣老老实实地应下。

  换以前,他多少要和宋之贺顶几句。

  季染这个样子,他也没什么心思开玩笑,满心满眼只剩下心疼和气恼。

  他心仪的小姐姐,真的好惨!

  秦林城,真是个王八蛋!

  程鸣在心里,把秦林城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季染昏迷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程鸣在洗手间,病房里没有其他照看的人。

  她扯开棉被,下床,光脚走出病房,无声无息地穿过医院的过道,魂不守舍地走向漫天大雪的街道。

  她蓬头垢面,手脚冻得冰凉,满脸通红,她就像,一抹孤苦的游魂,飘荡在冰冷的人世间。

  寒风刺骨,吹起单薄的病号服,雪地里满是锋利的石头,硌得脚底出血。

  她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疼。

  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我儿子?他叫小池,才这般高,他很听话很听话的。”

  路人只把她当做疯子,嫌恶地避开她,像避瘟疫般。她觉察不出别人的嫌恶,继续不停地走,不停地问。

  她走到了马路边。

  极速飞驰的汽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她不懂得避让,直直地穿了过去。

  车轮磨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喇叭声不断,咒骂声此起彼伏。

  “哪里跑出来的疯子!活腻了吗?!”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下雪了,很冷,她的小池还没有穿棉衣,会感冒的。

  远处的公园里,有几个孩子在打雪仗。

  她眸光一亮,在风雪中奔跑起来。

  “小池!”

  她搂住其中一个孩子,揉进怀里。

  “哇”地一声,孩子被吓哭。

  “小池,我是妈妈呀!你为什么要哭啊,你不喜欢妈妈了吗?”

  她将孩子搂得很紧,紧到孩子涨红了脸。

  “疯女人,快放开!”

  其他孩子见状,将揉好的雪球,一个接着一个砸向季染。

  “小池想和妈妈打雪仗,是不是?”

  她捧起地上的雪,冻僵的双手,笨拙地捏起雪球。

  “疯子!”

  被她搂在怀里的孩子,推开她,狠狠拍掉她手里的雪球。

  雪球掉在地上,立马碎了。

  她的梦,也醒了。

  刚刚抱在怀里的孩子,不是她的小池啊。

  她的小池,全身上下没有几斤肉,哪有那么胖。

  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她蹲在雪地里,身体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

  程鸣从洗手间出来,没有在病房看见季染,吓出一声冷汗。

  他立马调出医院的监控。

  监控里,女人瘦弱的身影,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走出医院,向街上飘荡而去……

  程鸣冲出监控室,满大街地寻找。

  终于,在公园一角,看到被人“围攻”的季染。

  “让开!”阳光大男孩程鸣,第一次愤怒出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疯女人,刚才把我孩子给吓哭了!不该给点教训吗?”

  年轻女人朝季染戳着手指。

  “有病就别出来乱跑!”

  季染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程鸣眼睛一酸,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季染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

  “小姐姐,我带你回去。”

  说着,狠狠地扫了一眼围观的人。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犀利,只一眼,人群便散了开去。

  “我不回去。”

  季染缩在他怀里,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我还没有找到小池。”

  程鸣咬了一下嘴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朝季染微微一笑,如初雪融化时的阳光,温暖如春。

  “小池在家等你。”

  季染空洞死寂的眼,有一瞬间的死灰复燃,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她退出他的怀抱,一步步后退。

  “你骗人。小池刚刚明明在这里打雪仗,怎么会在家里等我?”

  程鸣顺着她的话:“小池刚刚回去了,小姐姐,我们也回去吧,不然小池会着急。”

  “对,小池会着急的,我得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她嘀嘀咕咕,急得在原地打转。

  “可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她的家在哪里呢?小池在哪里呢?www.xiumb.com

  她好像,没有家呢。

  “小姐姐,我带你回去。”

  程鸣朝她伸出手。

  阳光透过云层,漏下一缕光,恰好照在程鸣身上,泛起淡淡的金色。

  她畏畏缩缩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触他的掌心。

  程鸣微笑着露出虎牙,淡淡的薄荷香飘散开来。

  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摊开整个手,放到他的掌心:“走吧,带我回家。”

  程鸣将季染带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小池呢?”

  一进门,季染就追着问。

  “小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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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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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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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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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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