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犹存。
济水峰的山脚下,站着一群修士,乃是铁杉、洪烈等金丹长老,以及车菊、辛鉴、当归一、厉沄、车菊等八九位筑基弟子。
十余丈外,另有一人负手而立。
那是于野。
抬眼所见,四周依然是血迹斑斑而满地的狼藉,却再也见不到他人的身影,四大门主与各家弟子已悉数离去。
一场持续数月的仙门大战,突然烟消云散。
竟然是于野亲手化解了纷争,平息了这场持续百年的仙门恩怨。
不敢想象。
却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
此时此刻,他便站在那里,看似云淡风轻,又眉头浅锁而气势沉凝。他已收起藏龙术,呈现出真实的修为。而他仅凭金丹一层的修为,便重创了一位金丹八层的高手。他的手段虽有投机取巧之嫌,却依然震慑了在场的所有同道。而他威力奇穷的飞剑,两头凶残的妖物,变幻莫测的神通,即使令狐北、荀原也忌惮不已。关键是他拿出了四海图,并答应告知海外修士的下落,彻底打消了四大门主的心结,从而迫使各方握手言和。
“于野!”
铁杉沉默片刻,出声道:“你为仙门立下大功,既往不咎……”
“不!”
于野出声打断道,很是干脆决绝。
他抬眼看向那群熟悉,而又苦苦相斗数十年的同门,幽幽吐了一口闷气,淡然道:“本想不记前仇的应该是我,奈何云川峰嫁祸于我,并屡屡相欺,彼此缘分已尽。”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又道:“我只想奉劝各位,莫再挑起事端害人害己。此外,我能否知道邪罗子带走的那人是谁?”
“哦……”
铁杉伸手拈须,沉吟道:“门主师兄闭关百年,或许与他带走之人有关。至于他的谁,我等也不知晓。”
于野举起双手,道:“告辞!”
铁杉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洪烈似乎有些惋惜,挽留道:“于野,你困入崆峒境之后,我与师父并未对你赶尽杀绝,便是念及旧情而网开一面。如今你与令狐北、苏丘子等人尚能握手言和,为何不能留下来重建云川仙门呢?”
“嘿!”
于野咧嘴一笑,迈开脚步,边走边说道:“各位困我四十余年,只为邪罗子拖延时机罢了。否则他休想安心闭关,他与那人亦将露出破绽!”
洪烈尴尬无语。
当归一忽然猛一跺脚,出声道:“弟子想要出门历练一番,还望各位前辈成全!”
厉沄跟着说道:“铁长老,厉沄也想外出游历……”
于野的脚下一顿。
铁杉与洪烈等人虽然脸色难看,却并未出声训斥、或是制止。云川门已不复往昔,晚辈弟子也逃散殆尽,即使强行挽留一人、两人,只怕也难以留住人心。
当归一与厉沄换了眼色,冲着几位长老深施一礼。不想身旁又多了一人,竟是车菊师姐。
只见她摘下仙门令牌放在地上,然后跪下来拜了几拜,并伸手擦拭着眼角,轻声说道:“弟子曾以云川峰为家,不敢有忘本心,却见不得尔虞我诈,容不得黑白颠倒,更痛心师门长辈挑起百年纷争,致使墨筱师叔、冷尘师兄等众多同门无辜惨死。如今弟子道心蒙尘而难以自度,请容辞别远游。来日云川峰若有召唤,车菊义不容辞!”
车菊秉性正直,品行操守有口皆碑。而便是这么一位弟子也要离开云川峰,可见师门的所作所为已让她寒透了心。尤其她发自肺腑的一席话,令人动容不已,却又无从安抚,或是劝慰。
“唉——”
铁杉重重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从此一别两宽,天长地远——”
于野回头一瞥,扬声道:“铁长老与各位若想得到四海图,也不妨来一趟三上峰,念及同门之情,我不要灵石!”
他丢下一句话,踏剑而起……
……
大海茫茫。
两道人影落在海中的一座小岛之上。
两人均为老者,一个身着青袍,须发灰白,神光内敛,面带微笑;一个身着灰袍,须发皆白,神情委顿,脸上透着一丝怨气。
“伯兄,有无大碍?”
“哼,你邪罗子得到四海图,独自前往燕州便是,何必折腾我这个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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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即使四海图在手,也不及有人亲自带路。而若想在燕州立足,同样离不开伯兄的相助!”
“唉,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不起大风大浪了。”
“伯兄稍安勿躁,只要途中遇见海岛,便停下歇息两日,绝不敢让你遭受长途奔波之苦!”
“且罢,难得你守护百年,帮我捡回半条性命,此去便遂了你的心愿!”
“呵呵,若有伯兄举荐,本人拜入天机门不难!”
“唉,也不知天机门是否无恙……”
青袍老者,正是云川门的门主,邪罗子。灰袍老者,称为伯兄,或伯奇,曾被他救治,并守护百年。他虽然为此费尽心机,不惜挑起仙门动乱,致使无数弟子送命,却也获得无上机缘。
不过,伯奇被强行带离云川峰之后,身子渐渐呈现疲态,再加上心头的怨气,他说了几句话之后,索性闭上双眼而不再出声。
邪罗子独自走到一旁坐下。
他吹着海风,远眺天际,想象着遥远而又神秘的燕州,一时心绪激荡而踌躇满志,却又仍不住回头看向来路,看向蕲州与云川峰的方向。
对于一个修仙者来说,踏上仙道的巅峰才是唯一所求。至于仙门、门主、弟子,或恩怨情仇,只是一场过眼云烟……
……
山峰之上。
于野落下剑光。
他想就近寻一家仙门的传送阵,借道返回三上峰。却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也不会有人追杀而来。因为他亲手化解了仙门纷争,并与各家握手言和。
而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已是心神俱疲。且歇息片刻,检讨得失,再想一想接下来要走的路。
于野撩起衣摆坐下。
而他尚未坐定,三道踏剑的人影随后而至,分别是车菊、当归一与厉沄。
于野摇了摇头,道:“三位外出游历,本该走遍天下,却一路尾随而来,又是为何呢?”
“哈哈!”
当归一走到近旁坐下,笑道:“于兄弟明知故问,我等的外出游历,无非借口罢了,以免伤了颜面,也让铁长老不便阻拦。”他伸手指向身后的车菊与厉沄,道:“我三人已暗中约定,随你前往三上峰落脚!”
车菊微微颔首,道:“听说三上峰景色秀美,远离尘嚣,又有几位同门相伴,倒是一处隐居修行的所在。”
于野举手致意,道:“车师姐,何不重建三上峰仙门,也让如你这般的诚心向道者有个去处?”
车菊神色迟疑。
当归一与厉沄拍手赞同,道——
“如此甚好,于兄弟当门主,我等均为筑基长老,哈——”
“嗯,附议!”
车菊迟疑片刻,道:“于野,你是否早有此意?”
于野含笑不语。
车菊与厉沄挽着手并肩坐在峰顶的一块山石上,她接着说道:“我从当师弟的口中得知,三上峰为你抢夺而来。你与四大门主约定于三上峰会面,便是借此告知蕲州仙道,三上峰已经易主,从而迫使各方不敢有非分之想。”
厉沄恍然大道:“原来如此!”
“哎呀!”
当归一也禁不住惊叹一声,道:“我说于兄弟行事古怪,看不懂呢……”
“倘若人人懂他,他早已泯然于众也!”
车菊虽然为人耿直,往日里少言寡语,却有一双慧眼,能够看破纷扰、辨别是非,这也是她离开云川峰的一个缘故。只听她轻声又道:“于野唯恐铁长老为难你我,答应分享他售价五万块灵石的四海图……”
“车师姐若是不说,我真未想到呢。他从前小气得很,处处与我计较。而五万块灵石,天呐……”
于野摸出两块灵石扣入掌心,缓缓闭上双眼。
他尚未缓口气,识海中又响起熟悉的话语声——
“莫说他人不懂,我也不懂哦。你岂敢敲诈五万块灵石,便不怕功亏一篑?”
于野眉梢耸动,传音道:“那几位门主,早已人老成精,不敲诈一笔灵石,谁肯信我?”
平息仙门之乱,说起来轻松,而其中的凶险却是难以想象,稍有不慎便将前功尽弃。谁料抵达济水峰时,预想的手段全然无用,恰见穆元子、苏丘子伤重,于是他临机应变。而他最终的后手,自然便是四海图,却不敢提前拿出来,否则各方必然动手抢夺。这便是人微言轻的无奈,所以他只能以拳头说话,并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一步步扭转颓势而得偿所愿。
“哼,若是依我魔门的行事之风,趁乱扫荡各家仙门,然后前往燕州,何必多管闲事。”
青萝的话语声中透着刁蛮的杀气,俨然一位无法无天的魔门之女。
于野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魔门之女,午夜精灵,蛟影如幻,青丝如萝,竟然是同一个人。
却听她的话语声变得婉转起来,善解人意道:“不过呢,大道万千,各有不同。你是于野,行事不必人懂!”
「当归一的疑惑,也是某些书友的疑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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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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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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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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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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