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彦国顿了顿,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他说道:“陛下,臣在,不知臣哪句话说错了,触怒龙颜,请陛下明示。”
“你要明示?”
“臣愚钝。”
“卿若愚钝,淮西之税仅有百万石乎?”赵宁毫不留情反讽道,“朕倒希望你愚钝了些!”
“臣有罪!”翁彦国立刻又跪下来了,“靖康三年淮西夏税仅有百万石是臣失责,请陛下责罚!”
众人一听,立刻明白了,原来皇帝陛下还是为去年淮西夏税在发火。
那刚才说什么鱼肉百姓、阻挠抗金?
翁彦国有阻挠抗金吗?
淮西夏税确实有些少,可问题是,这又不是人家翁彦国一个人的错。
各路夏税都有大幅度下降。
赵官家您这样怪罪人家翁彦国,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您今天若是问罪了翁彦国,那其他各路转运使岂不是都有罪?
户部右侍郎邵溥出列说道:“陛下,臣有话说。”
“说。”
“方才翁漕说的淮西夏税减少的两点原因,臣是赞同的,臣赞同的原因是因为其他各路也都出现了夏税减少的现象。”
其他大臣们也都议论起来。
显然不少人都觉得淮西去年夏税减少还是情有可原的。
几位宰执站在那里,一时间并未表态。
这段时间,户部和肃省院的人在淮西查田、查账、反贪,搞得东京朝堂也是风风雨雨。
查田就牵涉到新政派,进而牵涉到保守派和新政派的斗争。
赵官家责怪翁彦国去年淮西夏税少,这话题只要在朝堂上一抛出来,就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它就绝对不是淮西夏税的问题了,而是新政派和保守派的斗争。
这种斗争还不仅仅局限在朝堂,地方也已经开始分出派系。
邵溥趁机继续说道:“钱侍郎派去淮西的人不但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反而给淮西政务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使得人心惶惶,有损了天子圣名。”
邵溥一句话就将事件的核心点从税少这个问题带到了户部去淮西查税引发的矛盾上来。
这种矛盾转移的技巧,先是给之前的争议下一个听起来客观的结论,然后再根据这件事延伸出最近大家都在关注的事件,立刻吸引大家的注意。
邵溥绝对是控场的高手。
而且他说的钱侍郎,说的就是户部左侍郎钱盖。
户部主管全国户籍、土地、钱谷的政令以及贡赋、征役等事。
有户部尚书一员,左、右曹侍郎各一员。
左曹分管户籍、税赋、土贡、征榷等事,右曹分管常平、免役、保甲、义仓等事。
元丰改制后,废三司,度支部、盐铁都重归户部。
严格来说,此次去淮西的户部官员们,是左侍郎钱盖挑选并派出去的。
邵溥站出来说这些话,很显然是与钱盖政见不合,一个新政派,一个保守派。
吏部侍郎李纯佑也趁机站出来,他用义愤填膺的语气道:“陛下,臣倒是以为,眼下重中之重,应该查清庐州知州王敬之死,朝廷命官被逼自缢,他生前到底受到了怎样的侮辱,才要以死明志!”
如果说邵溥提钱盖的人派下去不仅啥没查到,反而影响淮西政务,是直怼新政派,那么李纯佑提王敬之事,则是给这次淮西查田一事火上浇油,在今天的朝堂上,借着王敬之死,把事情闹大。
总之,都只有一个目的:怼死新政派!
“有些官员滥用职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此风若不严加遏制,必损坏朝纲!”李纯佑继续铿锵有力地说道。
“有些人借新政名义,独断专行,听不得不同意见,与同僚议事专以权欺压,逼死同僚,无视陛下!臣身为吏部侍郎,辅佐陛下整顿吏治,责无旁贷!”
户部左侍郎钱盖出列说道:“王敬之死,暂无定论,刑部已经立案侦查,臣以为今日不宜放在朝堂上多说。”
“如此大的事,不放在朝堂上说,难道还要继续拖着吗!”李纯佑的口水差点喷到钱盖的脸上,“若是淮西再有官员自缢,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谁担得起这个责!”
邵溥、李纯佑先后站出来,转移矛盾、炒热气氛,而且说得话听起来还十分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其他保守派官员显然也跃跃欲试了。
赵宁说道:“朕提的是淮西税务之事,怎么到了诸位这里,税务之事就绝口不提了?”
邵溥立刻说道:“陛下,要惩罚翁彦国,臣等也无意见,但若是如此,各路欠下的赋税,转运使也要一并惩罚,才能服人心!”
李纯佑也紧跟着说道:“陛下若要整顿税务,当先整顿朝纲,官员枉死,人心惶惶,如若不整顿朝纲,税务亦无法整顿。”
你看看,这大宋朝的官员,说话一个比一个厉害。
你说这是嘴炮?
人家这可不是打无脑嘴炮,人家是有技巧、逻辑在里面的。m.xiumb.com
所以,没有铁一样的证据,时机未到,想要张口就来的抓人、办人,别说保守派不服,恐怕新政派都会对赵官家失去信心。
当然,赵宁也不是那种张口就来的人。
“好!诸位说得好!整顿朝纲,服众人心!”赵宁站起来,走下去,走到跪着的翁彦国面前,绕着他走了一转。
翁彦国毕恭毕敬说道:“若是陛下认为臣有错,请罢免了臣,臣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若是朕此时说罢免了你,那他们岂不是都不会信服?”赵宁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些天跟你饮酒作词的官员岂不是也不会信服?”
“你入京的路上,一路招待你的官员,岂不是更不会信服?”
“朕若是不能让天下人信服,还如何凝聚各方共同抗金?”
翁彦国埋着头,不说话了,但心里却在说:官家,您知道就好了!
“所以,朕既要办了你!也要让天下人信服,要让这朝堂上所有人信服,你看朕能不能做到?”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言出法随,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立刻摘下官帽,脱下官袍,天下人也不敢不信服。”
”若是如此,天下人岂不是更认为朕去查淮西,是一意孤行了?”
翁彦国说道:“臣等不敢!”
“你不敢?”赵宁脸色当场变了,低压声音怒吼道,“逼死王敬,你怎么就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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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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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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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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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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