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大营里吃早餐的宋军,已经听到无数的脚步声,还有铁甲的甲片相互摩擦的声音。
它们随风而来,夹杂着铁与血的腥味。
张宪抬起头,朝前方望去,天空一片阴霾,灰色向远处铺开,一望无际。
“都统,金军来了。”
参军李鹤在张宪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张宪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向前面的主将台走去。
一个叫王嵩的主簿急匆匆小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些不知是什么,他急切地说道:“都统,您的面部冻坏了,我给您敷点药……”
他想要靠近,却被李鹤推开了。
“李参军,我是来送药的。”
“战争开始了!”李鹤冷冷说了一句,就跟着张宪向主将台行去。
士兵们喷吐着白汽,拿着和冰一样冷的武器,披上了铁甲,沉默地列开队。
耳边那如潮水般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张宪走到主将台上,他环视一周,看见正前方已经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山人海,几乎看不到尽头。
又转身看了看后面,由于太远,他看不太清楚,不过也有一大片模糊的轮廓。
宋军军营的各个缺口早已有重兵把守。
士兵们将火炮口对准前面。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慢慢沉落下来,天地间仿佛陷入到一片诡异的死寂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第一声火炮声响起,金军的进攻开始了。
也许是金人已经知道自己的火炮不占优势,再放了十几炮之后,就停下来,算作是鼓舞了士气。
随后那一块块方阵,就像凝聚在一起的铁块,在雪地里往前推行,震得大地砰砰作响。
那气势,仿佛能把整个宋营掀翻。
很快,前锋金军便如同洪流,朝着栅栏的缺口冲来,他们沿着昨日堆积起来的尸体和碎肉,爬上来后,嘶吼着、疯狂地朝这边冲杀。
宋军再一次启用了以铁珠为主的火炮,密集的铁珠暴雨般冲去,掀翻一批又一批金军。
但金人的战鼓却越来越响,仿佛要将这天震崩塌,将地震裂开!
在金兵可怕的人海中,战线一度快速推过了宋军火炮的位置,和昨日一样,双方的重步兵冲杀在一起后,各种钝器轮番上阵。
不多时,火炮的一线,就已经没办法占人了,因为那里被尸体堆积起来,火炮都要被淹没在人海中。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金军将战线往前推进了二十米,二十米之外,就是一堆堆横陈的土堆。
土堆后面是一支支铁枪,以及神武军最勇敢的战士。
嘶吼声、喊杀声、绝望的呐喊声、崩溃的哭泣声,以及叫骂声,与铁器相互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随着寒风滚动起来。
当土堆后面的士兵站起身的时候,首先迎面而来的不是敌人,而是寒风中快速结冰的血珠,它们打在脸上,有细微的疼痛,又仿佛还能感受到其中的绝望和恐惧。
随后敌人滚滚压来,来不及多想,手中的铁枪一瞬间发力,嗓子里却开始发甜。Χiυmъ.cοΜ
一个金军斧头猛地砸来,砸在那个宋军的肩头。
他本来想砸第二次,但被周围的人挤得无法展开动作,那个宋军便猛冲上去,抱住了他,一口下去,直接咬住了对方的鼻子。
两个人在死人堆里滚动起来,金军士兵被咬得发狂,像垂死挣扎的野兽。
而那个宋军士兵,比野兽更加野兽,他用头疯狂地砸对方的头。
短时间内不知道砸了多少下,更不知道是砸中了对方的脸,还是头盔,他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了,直到没了知觉,像其他无数躺在雪地的人一样,躺在那里。
和草一样,和石头一样,和飘落的雪花一样,没有了知觉。
在这个距离,双方足足杀了一个时辰,杀到尸体堆积了一层又一层,杀到双方的军官都红了眼。
杀到双方的铁骨朵的把柄折断了,狼牙棒弯曲了,杀到双方的督战队的刀都砍出了缺口。
杀到下午的时候,金军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轮番的冲锋。
这个时候,金军必须踏着尸体往前。
但他们已久还在往前,还在挥舞着武器。
终于,在申时上四刻(下午四点),南面的金军,击穿了宋军的三道防线,进入了核心区。
消息传到完颜希尹的耳朵里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立刻派精锐往南面赶去。
但当金军的援军赶到南面的时候,宋军已经将攻入核心区域的金军全部砸死,并且用狂风暴雨般的强弩,冲击了南面的金军,将那里变成了人间地狱。
天色渐渐暗下来,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攻坚战,金军再一次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在天黑之前不得不退兵。
当天晚上,宋金双方都没有人睡觉。
因为根本无法入睡,在那起伏的“小山丘”死人堆里,还有无数人在绝望地哀嚎。
他们有的只是受了伤,有的已经在死亡的边缘。
生命本能的求生欲,在夜晚发出了凄厉的呼唤。
虽然搜救队正在一批批将伤员救出来。
但战友们听闻到那些声音,悲痛的情绪在心中翻江倒海。
宋军士兵如此,金军士兵亦然。
王嵩在一边呕吐,今天所有的吃到肚子里的食物全部都呕吐出来了,他的面色苍白如纸。
没有人理会他,虽然他是张宪的主簿,虽然主簿官职很低,但毕竟是张宪身边的人,平时位低权重。
往常拍他马匹的人,排队都要抽签。
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等吐完后,他才艰难地走到张宪的附近。
李鹤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报!都统,西面抓到二十七人逃走。”
“斩首传示全军。”张宪只是淡淡地说道。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像一尊阴沉的雕像。
很难看出,此时这个男子是平日里爱兵如子的张都统。
他的话一说出来,王嵩忍不住说道:“都统,今日已经死伤惨重,不如放过他们吧……”
张宪未说话,李鹤一把将王嵩提过来,冷冷道:“再敢乱言,我割了你的舌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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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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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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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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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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