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罪案的真相,有些人更在意政治上的考量。
负责案件调查的警部,是个蓄着八字胡,一脸奸猾的成年男人,他的眼睛小到可以称之为‘贼灭鼠眼’的程度,但不知为何,风见昊总觉得这家伙并不像他所呈现出来的样子。
“寅三郎大人。”
进门先向主人行礼,同时差手下直接去命案现场调查,他自己则是面带一丝遗憾与悲切的表情向如月寅三郎表示慰问。
“真没想到武人少爷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请您节哀。”
如月寅三郎的表情倒是没有多少悲痛的情绪,他的表情肃穆,完全不像个痛失孩子的父亲所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但考虑他的身份,也有可能是把巨大的悲痛埋藏在了心底深处也说不定。
“要多久能查到凶手?”
“案件发生的太过突然,我们需要对案发现场进行详细的调查,寻找一切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同时,我们也需要对今晚在场的所有人进行一次系统性的排查...”
在明确了案发时间后,自然到了惯例地调查不在场证明的时候,从这一点看,似乎这位警部先生并不认为是外来人犯案。
“后天...”如月寅三郎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月家的家主继任典礼要如期进行,不可以推迟,怎么样?”
先给出态度,再询问对方的意见,这实际上只是在说:后天的典礼要照常进行,警方不可以对此有所阻碍,这一点八字胡警部先生自然是听得明白的。
“没问题,寅三郎大人,到时候我们也会全力保障现场其他人的安全。”
“.....”
如月寅三郎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现如今,毕竟是发生了命案,尽管死掉的人是如月家的,而不是那些身份尊贵的宾客,但也不能保证在抓到杀人凶手之前,那些人的安全是不需要担心的,即使如月家这边的防备力量足够,警方也不可能什么预防工作都不做。
命案现场的调查取证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其他相关人员全都被集中到了会客厅,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警方出面的一对一不在场证明排查,风见昊也在其中。
“等会儿你就说自己从来没有踏出过房间一步,知道了吗?”
临快到被叫走的时候,如月胡桃还在不断地提醒他,风见昊又不傻,自然不会暴露自己曾去过案发现场的事实,那样不管你是不是杀人凶手,都很难解释得清楚。
毕竟风见昊才是事实意义上得尸体第一发现者,这种人不是目击证人,就是凶手,若是这人隐瞒了自己的第一发现者事实,那就有九成的可能与案件相关。
不过胡桃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到了几分新鲜,平日里她都是一副带刺的生人勿近的模样,今天能这么直白的表现出对自己的担忧,说不感动那一定是假的。
“放心吧,我又三岁孩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风见昊小声道。
此时,也轮到他去接受警方的不在场证明讯问了。
简单的基本信息的阐述之后,八字胡警部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不是如月家的人?”
“当然不是。”
“也不是受邀参加今天晚宴的人?”
“...不是。”
风见昊已经大概猜到对方想问的是什么了,不过对于这件事,他还真没有特别好的说明借口。
八字胡警部也从风见昊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察觉到他发现了自己要问什么,于是也不再迂回,直接问道,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就像你刚才说的,只是个巧合吗?”
风见昊当然可以坚持说就是巧合,但那样的做法只会让自己身上的嫌疑变得更重,而且他知道对方的问题还没有结束,此时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原因,让自己在典礼正式开始之前出现在如月家才行。
一瞬间的思考,他想到了一个说法。
“警察先生应该知道不久之后就是如月家的新任家主继任典礼了吧?”
“...知道。”他点了点头,同时不经意间地瞥了瞥身边做记录的警员,对方心领神会,停下了记录的动作。
“新家主是谁也知道吗?”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如月胡桃小姐。”
不出意外...也不知道这次突然发生的命案,到底算不算的上是意外。
风见昊没想太多,直接道:“我就是冲着她来的。”
“哦?”
“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其实并不希望胡桃酱她去做什么所谓的家主,理由...我想我不说,警察先生也能理解的吧。”
八字胡警部眯了眯眼,“你喜欢如月大小姐?”
“是仰慕与欣赏。”
风见昊纠正道。
“原来如此。”对方释然,同时也理解了风见昊为何会在典礼开始之前,忽然来到如月家门口了。
“你是想趁着典礼开始之前,想办法说服如月大小姐放弃继承家主之位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直接把她带走。”
“呵...”八字胡警部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嘲讽,他似乎在想这小孩果然是小孩,说起话来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然而这些都在风见昊的计算之内,他就是希望对方看轻自己,如此才能最大可能地放松对方的警惕。
“那这么说,从开始到最后,你始终没有踏出过房间半步喽?”
“是的。”风见昊点头道。
“那为什么有人说,曾经看到你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武人少爷房间的门口?”
突然的一声质问,着实是吓了风见昊一跳,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这个瞬间的反应被八字胡警部给捕捉到了。
“是谁说的?”风见昊努力装出感觉奇怪的样子问道。
“风见桑,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
十有八九,这家伙是在诈自己,因为风见昊有信心,不管是来时还是走时,他都仔细观察过周围,在确定没有人看到自己的情况下,偷偷出门的,不太可能被别人发现自己进出门的身影。
除非...是凶手说看到自己的身影。
该怎么办呢?
稍稍思索一番后,风见昊还是决定坚持一开始的说法,咬死不承认那个在死者房间门口鬼祟的人是自己。
“是他看错的,我根本就没出过房间。”
“可是负责巡逻的下人看到了你曾经出现在那里。”
“那就让他来跟我当面对峙吧。”风见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
八字胡警部认真看了他好久,还是没能从他脸上再找出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
“你可以离开了...如果需要现场辨认的话,我们会再来通知风见桑你的。”
风见昊起身,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
“其实...并没有这个人,对吧?”
“是没有这个人。”
出人意料的是,八字胡警部竟然真的亲口承认了自己刚才是在诈风见昊,接着,他又说道,“不过我们在门上提取到了与死者不同的指纹,还有门锁上的痕迹,也正在由鉴实人员分析残留的痕迹,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
“哦...”风见昊仿佛理解到了一样的点了点头。
“全部调查完毕后,我们会把在场每个人的指纹都收集一遍,尽可能先排除掉一些不可能的选项,希望到时候我们不必再见一面。”
“那是当然。”风见昊笑了笑,“那就祝警察先生早日破案。”
然而他嘴上笑嘻嘻,心里却是妈卖批,关上门口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这警察远比他想象中能干,完全不像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风见昊记得自己潜入过去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会留下指纹的问题,毕竟谁也想不到里面竟然会有一个死人。
离开的时候,也是因为帮佣的女仆来的太快,他都没有再收拾一下的时间,现在看来,只要鉴实人员那边的分析一结束,自己的谎言就要被戳破了。
到那时如果还没有找到凶手,恐怕自己就会变成众矢之的了。
......
“所以,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接受完问询的如月胡桃回来,听完风见昊的叙说,不禁下意识地摸起了下巴,纤纤细眉也颦了起来。
“真是小看他了,本来以为那家伙只是家里安插在京都府里的一枚小小的棋子,想不到他竟然这么能干。”
“也没有那么夸张。”风见昊解释道,“你想想,几乎所有人都去参加晚宴了,留在这附近的除我之外,就只有帮佣的下人与巡逻的下人,显然这其中我的嫌疑最大,他不怀疑我反而奇怪。”
“那...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尽快找出凶手,而且你不是也说过,这件事恐怕不会就此终结么,那我们也必须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
“这一点应该不需要担心了。”
如月胡桃拉开窗帘,指着庭院与长廊来来往往的警察以及如月本家的下人们,道,
“今晚除了派到酒店负责保护宾客安全的下人们,如月家的所有防备力量都已经就位,这还不包括京都府派过来的警察们,这么严密的监视之下,除非那个凶手疯了,否则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就冲他敢在如月家下手来看,即使不疯也差不了多少。
风见昊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毕竟知道一个疯子就潜藏在自己的身边,相信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感到不安的。
“好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估计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是早点睡吧。”
“呃...我睡哪里?”
此时,风见昊与如月胡桃才意识到这关键问题。
白天的时候,虽然管家服部叔出面给风见昊解了围,但同时也将他今晚该如何安置的事情给暂时延后了,一直到现在,他们才想起这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眼下,风见昊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少年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少女,少女脸颊微微一红,立马换了副面孔。
“你看什么看,下流!变态!!”
哇,不是吧大小姐,只是随便看看就下流变态了吗?虽然我本来的目的是有那么一丁点不纯洁就是了...
心虚的风见昊没有如往常那般开口把嘲讽拉满,而是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夏天的夜晚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对付,给我拿个被单就好,我去院子里找个地方睡。”
一向对睡眠质量要求极高的风见昊,这次竟然难得表现出了无所谓的样子,着实是令人惊讶,然而这一切若都是他故意表演出来的呢?
我都这么惨了,不管多残忍的家伙都会同情心泛滥吧,虽然不知道你这个绿茶大小姐会怎么想就是了。
话虽如此,可如月胡桃还真就跟他所预料的那样,伸手拦住了想要离开房间的风见昊。
“外面...实在不行的话,也不是不行...”
“欸?”风见昊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允许我今晚睡在你的房间里吗?”
“这个...”
胡桃很想说不行,但是心中某种她不愿意承认的情绪却一直在阻碍她把话说出口,那个‘愿意’‘愿意’的声音实在是太嘈杂了,搅得她整个人都心乱如麻。
就在她即将认命地点头时,忽然,一直在旁观的管家服部叔说了句话。
“风见桑的房间,白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那你不早说!!
两人默契十足的同时将责难与愤懑的目光投向这位看了半天好戏的鹰眼大叔,谁也没想到这位管家先生竟然会有这么闲情逸致的一面。
看着风见昊垂头丧气地跟在服部叔身后离开了房间,如月胡桃竟也有几分遗憾。
仔细想想,就算这家伙睡在这里,也不一定会有什么过激之举,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快呢?
栗发少女松了口气地瘫坐在椅子上,樱色的和服凌乱地散开,胸口露出一抹白皙,用力蹬掉脚上的白色分趾袜,小脚如牛奶凝脂般,在夜色下泛着晶莹的光茫。
胡桃把双腿抱在怀里,整个人缩在椅子上,脑袋也不自觉地埋在膝上,似乎是因为今天站着的时间太长,娇嫩的脚掌略有些疼痛,她伸手轻轻地揉捏了两下。
“该怎么办呢...”少女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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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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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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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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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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