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
毫无疑问,风见昊是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他几乎有九成把握确定妃舞老师的身份,但只要那最后一成不是现实,那他所担心的一切就都只会是异想天开。
“妃老师,我有跟你提过有关我师父的事情吗?”
在妃舞并不了解的记忆中,风见昊向她简单诉说了有关于自己相熟之人的恩怨,但也只是提到了一点点,并未说得太多,因为那时候风见昊还不敢对对方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事实上,即便是现在,他也仍有顾虑,不过...
因为接下来他要做得事情,可能会让对方觉得十分过分,而他在几经思虑之后,仍然觉得现在是避无可避的情况,所以,他必须要让对方清楚他这么做的必要性才行。
“你所指的师父,就是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对吧?”
风见昊点头。
“你是因为恨她,所以跟我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把我误会成她了,然后冲过来的?”
确切的说,是不顾一切地发起了攻击,只是这在妃老师看来,与一头莽撞的野猪冲锋没什么区别。
风见昊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我...那时候的确比较冲动。”
“你是想要告诉我,你和你的师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重点不在那个。”
风见昊想了想,忽然意识到有个说法可以帮助妃老师快速理解他目前的处境。
“老师还记得在学校那一晚,我们遇到的邪异之物吗。”
“当然。”
那样的经历,估计一生也只会有一次了,在那之前妃舞从未想过世界上会有那种仿佛怪物一般的存在,虽然大家从头到尾都没有经历过什么特别恐怖的回忆,但是仔细想想,若是身边没有风见昊运筹帷幄,安排一切,怕是大家连自己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师父曾经制造过比那天晚上的邪异之物,更加恐怖百倍的东西出来呢?”
“这...她?”
“是为了报仇,面对一个如果不倾尽全力就无法成功报复的仇人,师父利用了她所能利用的一切,资源、力量以及...人。”
风见昊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他尊敬的师父的复仇工具,当他意识到在自己的加持下,那东西给整座城市里的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事,他几乎要崩溃了。
唯一可以让他保持理智的方法,只有对师父的恨意。
从最爱之人变成最恨之人,那时候的风见昊唯一想得,就是杀死对方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最后他也是拼上了性命才总算成功杀死了师父。
尘归尘,土归土,在他的生命即将迈向终结的时候,他放下了所有的恩情,所有的仇恨,尽管还有留恋,可他还是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然后就被拉到这个新世界来了!
“我从来都不是怨恨她对我做的事情,即使她利用了我,我也没那么恨她,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无辜的人卷入到她的仇恨漩涡里,这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
这不光是因为风见昊被利用成为了‘杀人者的帮凶’,最重要的是,不管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他都不能接受有人滥杀无辜。
曾经的他,说一点不在乎其他人的生命,毫不过分,毕竟在他眼中,人只是承载着气运的个体,存在与不存在决定的只是气运本身的变化,一个人是好是坏,全都是上天注定的结果,这是他能看得见的。
然而当他见识到了那恐怖如地狱般的景象之后,见到那狂乱如潮的气运之流,他终于意识到了生命本身的可贵之处。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可是,有件事让我感到害怕,老师知道是什么吗?”
妃老师没说话,因为她已经猜到风见昊话还没有说完。
“我害怕她是否真的已经死去,如果她没死,还活着,那她心中的怨恨会止步于大仇得报吗?曾经做出过那种反天地人伦的恶行的人,真的还有人性吗???”
这是风见昊最担心的事情。
妃老师或许就是她的师父没错,这件事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心中的怨恨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毕竟在战场上开枪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第一枪或许很艰难,或许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击发,或许在射杀敌人之后,会吓得浑身颤抖,恶心呕吐,夜不能寐,但是这只是第一枪。
等到第二枪、第三枪...人在习惯了之后,会把某些原本极度恐怖的事情当成理所应当,有了经验,一切都会变得比最开始的时候简单。
对于亲自导演了那样一场恐怖灾难的人来说,她真的不会有一点成就感吗?
她...真的能抑制住成功带来的兴奋与刺激,从容的变回正常人吗!
也许可以,也许...不能。
对风见昊来说,他不能去赌这种可能性,而是要尽早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
说到这里,妃舞已经完全明白了风见昊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么多的事情,成熟如她,也禁不住感到了一丝丝颤抖。
“所以,你怀疑...我就是你的师父?”
“世界上真的存在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吗?”风见昊反问道。
妃老师摇头。
沉默良久,她问了一句。
“你要在这里...杀死我吗?”
“当然不是。”
风见昊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对方是误会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也怪他自己没有解释清楚,只是一个劲的渲染师父所犯下罪行之恶,没有说明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
“我只是想要确定,老师到底是不是师父。”
“那...你要怎么确定?”
得知风见昊并没有那个意思,妃老师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连她自己也很奇怪,明明一打一自己可以轻松击败这少年的,为何此时却有种被虎狼锁喉的心悸呢?
风见昊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地说道,
“师父的身上,有...有能够证明她身上的记号。”
“你是说胎记?”
“差不多吧。”
“那你是想...?”
“我必须要亲眼确认老师您的身上...没有那个记号才能安心。”风见昊艰难地解释道。
看着面前少年这吞吞吐吐的态度,妃舞似乎有些猜到对方接下来想要让她做的事情了,她勉强忍住发烧的脸颊,疑声问道,
“你是要我脱...给你看?”
“......”
风见昊没再说话,只是无奈必须要回答对方的问题,他只好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一时间,场面极度尴尬。
如果是其他三位女子,风见昊都还可以厚颜无耻地暴露出各种想要占便宜的态度,毕竟大家的关系还算熟悉,尤其那两位几近同龄的女子,他也确实是真的喜欢。
但对于妃老师,一方面两人的关系还只是陌生的熟人这种古怪的关系,远谈不上熟络,另一方面,因为老师这个身份的缘故,风见昊更多的还是学生的尊敬。
要不是前段时间妃老师不辞辛苦的悉心指导,他也未必可以通过补考,即便按对方所说,这只是因为要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风见昊也还是觉得一码归一码。
然而现在他居然要对自己尊敬的人,说出要查看她的身体,确保她与自己的师父没有关系这样的事来,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风见昊自己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反复强调自己做这件事的必要性。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吗?”
“如果可以避免的话,我也希望最好不要这样做,但是...”
风见昊没有继续说下去,如果妃老师不愿意,他不会说‘就这样算了’的话,而是不惜强迫对方,也要确认心中的怀疑是否就是事实。
他已然下定了决心。
谁知妃舞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那好吧。”
“欸?”风见昊一愣,“您同意吗?”
“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但是,这样做的话,您不觉得这是对您尊严的一种伤害吗?”
“或许的确如此。”
妃老师直言不讳地点头,说真的,让她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宽衣解带,哪怕对方有着极为正当的理由,自己内心的厌恶也不会消失。wWW.ΧìǔΜЬ.CǒΜ
没有哪个自尊自爱的女性会愿意随便脱光给别人随便看的。
但是,妃舞还是极力压制住了内心的羞耻与不安。
从风见昊的口中,她得知了那个与她相貌完全一致,性格与行事风格也几乎一摸一样的女子的事情,虽然自己不能真切的理解她究竟是因为怎样的仇恨,才选择做出那种可以称得上是灭绝人性的事情来,但是,她还是想要去理解。
一味的否定罪恶,厌恶罪恶是不可能杜绝罪恶,甚至是阻止罪恶的发生的,高高在上的教训别人谁都能做到,但只有弄清楚罪恶诞生的理由,才能最大限度的避免悲剧的再度降临,这是妃舞的观点。
当然,纯粹只是来自疯狂的毁灭欲望的渣滓,还是趁早让其人道消亡才是正理。
“你可以根据我身上的...记号,断定我与那位女子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是的。”风见昊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妃老师不再多言。
尽管在这幽静的黑夜密林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但就在没有半点遮掩的地方做这种事情,还是太过羞耻了些,好在面前的小木屋可以解燃眉之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木屋,为了确保能看得清楚,风见昊在进来之后,把手电筒的灯光打到最亮,同时也把两人的手机都拿出来,开启手电筒模式,将妃老师围在中间。
荧光之下,妃舞如褪下片片落羽的仙鹤,展示出旁人无法得见的完美身姿。
因为一直在海边玩乐的缘故,妃老师还一直穿着不搭调的JK连体泳衣,参加试胆游戏也只是多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加上风见昊也不想让老师过于尴尬,于是查看的流程进展得十分迅速。
他只是着重查看了三个地方:胸口,腰腹与臀部。
确认以后,他便赶紧背过了身。
“好了。”
这么快?
妃老师本想问问,还需不需要看得再仔细一点,但是看风见昊的样子,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好像也没有必要再多问那一句。
于是她开始穿回了衣服。
她不知道的是,背过身的风见昊,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复杂到了极点。
简而言之一句话:
全中。
首先他看得地方是胸口,就在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当中,有一枚微微隐秘的黑痣,由于位置过于尴尬,他也不敢多看,但还是确定了的确存在。
接下来还是身体上的特征,臀部位置,那个绝对不可以提到的地方旁边一拳距离的地方,又是一颗小小的黑痣,这一点也与他的师父一模一样。
但这两者充其量只能证明,两人的身体完全一致,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平行时空的缘故,妃老师就是这个世界的师父呢?
这就是风见昊必须要查看第三个地方的原因所在——
妃舞的腰部,有一道贯穿伤留下的狰狞的伤口,那正是风见昊当初杀死她的时候所留下的。
最后一成的怀疑也消失了,风见昊现在百分之一百可以确定,他那位本应该已经被他杀死的犯下了重罪的师父,不仅没死,而且还跟他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
只是她失去了记忆,成为了名叫‘妃舞’的高中女老师。
那,自己该怎么办?
杀死她?
要做吗,现在,就在这里???
“风见君,结果怎么样?”
“...是我想错了。”
转回头的风见昊,咧嘴笑了笑道,“只是长得很像,但老师与我的师父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连风见昊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之前,他还在想着要如何趁着对方不注意,让她安静的死去,可是转过头后,他一下子就改变了原本的说辞。
他还是选择了逃避。1
哪怕他知道,未来自己可能会因为这个选择后悔终生,但他还是想赌一次,赌失忆的师父永远消失,赌妃老师不会变成那个他担忧的存在。
“是吗...”
这个答案显然让妃老师自己也安心了不少,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然后,趁着风见昊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摸了摸腰间正隐隐作痛的伤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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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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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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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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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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