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
出现在眼前的,是很有生活气息的一居室——极简主义的装潢,墙角的桌子上却堆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是主人去世界各地游玩的时候,带回来的各式各样的纪念品。他躺在草绿色的沙发上,扭头看去,起居室和卧室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屏风。
你问他为什么明明身在起居室,却知道屏风背后,应该是一间二居室打通的卧室、卧室的角落里应该还摆着一直绿色的鳄鱼玩偶?
“——真是……好久没有梦到这里了啊……”
他侧过了身,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着——曾经,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熟悉得很,又在梦里温习了无数遍。
这里是,斋藤飞鸟在浅草的公寓。
只不过,现在是已经不复存在的地方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非常笃信自己是身处梦中。
“清明梦啊……很久没有做过了。”
一边这样想着,他忽然想起,反正是难得的清明梦,梦的内容、也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吧?
“那,先让……”
“——吱呀……”
门忽然被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久违了的……斋藤飞鸟。
“诶?洋酱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嘛?”
“阿、阿苏卡酱……?”
一袭冬装的阿苏卡,一如去年这时候一般,甜甜地笑着出现在了玄关。过分吊诡的时空错乱感,一时让他说不出话。良久,才憋出了一句。
“好、好久不见了……”
“——诶?洋酱你在说什么呀……”
小鸟的表情有些疑惑。
“我们不是今天早上才见过吗?你在门口给我送的饭团。”
“……诶?”
邱洋瞳孔微缩。愣愣地看着斋藤飞鸟一脸臭屁地自顾自地说着。
“不过,洋酱作为人生地不熟的留学生,对大姐姐我有点依赖也是正常的,一见不到就度日如年嘛!我懂我懂……!”
看男孩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看,她忽然又害羞了起来。
“……干嘛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呀!我脸上又没有巴掌印!”
“……”
听着她说着“巴掌印”这样的陈年老梗,邱洋鼻头一酸——这样轻松自如的空气,从那个圣诞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自那之后,他的人生仿佛脱轨了一样,奔向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平静下心情,他收敛起炽热的目光。
“阿苏卡酱,现在是几号?”
“……什么啊,洋酱睡傻了哦。”
斋藤飞鸟故作一脸嫌弃地回答。
“今天是12月21号哦,再过几天,就是圣诞了。”
“……这样啊。”
邱洋瞟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日历上清晰地写着“2021年”。
“怎么了?”
“不、没什么……”
面对阿苏卡的问话,他的脑子里仿佛走马灯一般——按照自己曾“经历”过的时间线,再过几天,自己就会表白,然后和阿苏卡确立关系,然后被撞破、自己发现她的偶像身份……
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己,应该还不知道阿苏卡的身份才是。
可是看着眼前女孩憨憨笑着的模样,他忽然怀疑起了自己——所谓的那些“经历”,娜娜敏、艺能界、大热出道……这荒唐的一切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嘛?还是说,那才是一个漫长的“清明梦”?
“阿苏卡酱、那个……”
“诶?”
大抵是听他语气沉重严肃,斋藤飞鸟停下了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抬头看向了他,表情也是有些许的紧张。
“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来着。”
“——诶??”
小鸟的表情先是讶异,然后摆了摆手,满脸都是不信。
“什么嘛,洋酱怎么也跟握手会上……啊不是,洋酱怎么也会玩这油腔滑调的一套了。”
听阿苏卡笨拙地说漏了嘴的样子,他忽然嘲弄起曾经自己的迟钝了——明明她掩藏地并不是那么高明,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或关注,只是溺死在虚假的甜蜜里。
他并没有骗人,21日的确是他的生日。只是曾经历过的时间线里,他并没有告诉斋藤飞鸟,那一天,他们也全然没有见上面。
那时候他的想法是,反正自己要在圣诞节做一番“大事”,也就不在乎这片刻无关痛痒的小仪式了。
只是现在,他改了主意。
“——不是,是真的哦,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证件。”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护照,上面清楚地写着,今天是他的23岁生日。
“……诶??洋酱都不提前跟我说诶!——生日快乐啦……”
小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慌张的呱唧呱唧拍着小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可是、可是阿苏卡我没有准备生日礼物啊……而且圣诞礼物也还没有……不能提前预支……”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邱洋一听也是明白过来,所谓的圣诞礼物,是那条红绿相见的围巾——她还没有织完吧?
“没关系的哦,我不需要礼物……”
他定睛看着慌乱着的斋藤飞鸟,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他心里开始出现了一点点的动摇,万一这不是梦呢?万一这是真切存在的现实呢。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阿苏卡酱。”
“……诶?干嘛这么严肃啦,问题的话多少个都可以哦,不用占用生日礼物的空间。”
小鸟还是一副憨憨的表情,好像还在狡黠地想着自己占了便宜,用回答问题就能抵消麻烦的礼物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阿苏卡酱,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
“……诶!什么事呀!”
问题出口的一瞬间,斋藤飞鸟的表情就僵住了——在邱洋眼里,小鸟的演技真是完全不行啊,事后慌乱的弥补和装傻,也完全是下手的水平。
大抵也觉得,自己的遮掩是太过浮夸,小鸟一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瘪了下去,嘴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勉强的苦笑。
“洋、洋酱还是知道了吗……”
“嗯。”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洋酱本来是没有认出我的吧?”
“对,我也是最近才偶然间发现的。”
“这样啊……”
这样的回答在斋藤飞鸟来看,事情还不是最糟糕的地步。毕竟她是怀疑过、邱洋是不怀好意接近自己的粉丝来着,现在看来只是个误打误撞的登徒子。
——偏偏,他还真的误打误撞进了自己的心里。
“也是没办法的吧,毕竟大街小巷都是,我都不知道,阿苏卡酱原来是明星来着……”
“……”
“还有桥本桑,居然曾经也是吧?”
“……”
听着邱洋平静的阐述,斋藤飞鸟的喉咙仿佛被哽住了一般说不出话——事到如今,她能说什么呢?
两人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仿佛是一道铁幕隔在了两人中间,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着沉默,试图去忽视那铁幕上冰冷刻着的“恋爱禁止”。
斋藤飞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本来,两人之间有一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装聋作傻,可现在对方也知道了,两人还是“恋爱未满”的关系,怎么看,都是要扼死在摇篮里了。
“果然平凡的恋爱,还是不可能存在于自己的身上吗?”
她忽而悲哀地想。
“——那个……”
小鸟正消沉着,邱洋忽然开了口。
“本来我是想晚两天的,但是现在,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是说什……”
“——阿苏卡酱。”
她还想多问两句,忽然就被打断了——此前,邱洋从来不会直白地这么打断她的话的。
“我喜欢你。”
“——诶、诶??”
仿佛刚才的消沉一下就烟消云散了,这样的直球告白,让斋藤飞鸟的脸腾地就涨红了。
“什、什么……”
邱洋也是无奈,虽然相比摩天轮上的华丽告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礼物也还没有准备好,但借着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清明梦的场合,他想要把想做的事不留遗憾地做完。
“明明知道我是偶像了、还说喜欢什么的……”
眼前的阿苏卡完全慌了阵脚,反倒是让他安下了心来——在这时候,两人原来已经是心意相通的了。深吸了一口气,他继续说着。
“——没关系,我也不是说,要现在就交往。”
他尽可能和缓地说着,这一番话,如果有机会逆转时空的话,他或许真的会跟斋藤飞鸟这样说。
“我也知道,你们有恋爱禁止的规定,所以,我是想确定阿苏卡酱是不是也对我有好感——至于交往的话……”
好多的对策哽在喉头,比如可以暂时疏远啊,可以隐秘交往啊,可以如何如何……可是到最后,他觉得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至于交往的话,我可以等。”
“洋酱……”
斋藤飞鸟已经感动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了,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语——眼前的人在知晓了自己刻意的隐瞒之后,不仅没有生气,还考虑周全了种种自己只是想着拖延的情况,做出了这样有担当的选择——那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阿苏卡我也……最喜欢、最喜欢洋酱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邱洋忽然间十分地……欣慰?他想要伸手去揽过斋藤飞鸟的娇躯,却忽然感觉,浑身不能动弹了起来。
——啊啊……
他心里清楚,大抵是要到“时间”了,虽说了却了自己的愿望,可在这个时候总有些不甘心啊。
“洋酱……”
小鸟低声呢喃着,在他面前闭上了眼。
——可恶……
邱洋使出了浑身的气力,才让自己身子向前倾了些。
在意识涣散开去前,他终于在小鸟的唇角,浅浅印下了一吻。
……
……
“……晕倒的原因是服用了过多的……现在这个情况很有可能是有人蓄意下毒,我们已经通知了警方,富士台那里的现场,现在也被控制住了,秋刀鱼桑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们已经对邱洋桑进行了洗胃处理,现在生命是没有大碍,只是什么时候苏醒、有没有后遗症还不好说。”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西野小姐,现在是有事需要先行离去吗?劳烦您一路陪到现在,保密的事情我们会做到位的。”
“……”
从在走廊里无意间看见邱洋晕倒开始,西野七濑一路兵荒马乱地处理到现在,身心都有些过分疲劳了——原以为只是普通的过劳晕倒,可她现在听到“下毒”两个字,紧张得手指都掐进了掌心。好在,听医生说的话来看,是没有大碍。
“对,我一会儿还有其他的工作,做完了我会再回来的,保密的工作还请您务必上心。”
“明白了,这一点请您放心。”
这家医院是自己之前常来问诊的私人诊所,对于隐私的保护自不必说。
“——只是,需要确认一下您现在的联系方式,等病人苏醒了我们会通知您。”
“好,就用之前留的那个就好。”
听西野七濑报着手机号,医生拿出纸笔,登记下了她的手机。
“那,在关系者这一栏……”
他抬起眼征询对方的意见——倒不是他八卦,只是,从方才刚送到医院、眼前女子的焦虑程度来看,关系必然是非同一般。看来网上说的国民cp,是……
“——填朋友吧。”
让他意外地是,西野七濑只是这样淡淡地说着。
“……诶?”
不给他确认的时间,她洒落地转身离去。
……
……
“真是……搞不清啊。”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医生摇了摇头——和圈内人打交道,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多去思考。
好在,即便是西野桑走了,现在邱洋桑也并不是没人照顾的状态。西野桑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还跟来了一个小姑娘,听西野桑的意思是她的后辈——可是两人看上去,又完全没有很熟络的样子。
拿着吊瓶走过曲折的回廊,他站在了邱洋病房的门口,轻轻地推门而入。
那个“后辈”,此时正站在邱洋桑的床头,上半身九十度地躬着腰,凑在平静地躺着的邱洋身前,轻轻擦拭着他的面庞——动作是那样的专注,以至于都没有发现他走进门来。
“……真是个贴心靠谱的后辈啊。”
看着她悉心的照料,医生都有些感动、进而是有些嫉妒了——有这么可爱的女孩照顾,邱洋桑也是艳福不浅。
“——吊瓶还有剩吗,到换药得时……”
可下一秒,出口的话语,被接下来的情形所震惊,是戛然而止。
邱洋毫无征兆地抬起了手,向前空挥了一下,恰好让毫无防备的少女一个趔趄倒在了他的身上,原本就距离不远的双唇,此刻是巧合又粗暴地相接。ωωω.χΙυΜЬ.Cǒm
“……”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眼前的旖旎,一时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西野桑刚刚的那句疏离又冷冽的“朋友”,仿佛还在自己耳边互相。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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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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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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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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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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