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悬着的一颗大石悄然落下,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狂喜如浪潮般席卷而来,他险些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当街长啸。
“我就知道,太子殿下运筹帷幄目光千里,绝不会对郓州没有打算,原来太子殿下早早就去了徐州,解决了郓州两难之境的根本!”
想到这里,耿安国忍不住搓了搓手,“这下好了,没了杨氏高手来搅浑水,而我有黄先生相助,诸将哪里还有底气跟我叫板?”
他是如此开怀痛快,以至于很想拔出刀来,在天地间展开一片明光。
耿安国没有迟疑,邀请黄远岱、陈奕现在就跟他去节度使府邸,他要立马向梁山诸将公布他的选择。
到了此时,耿安国不想再等,他已经等得足够久,他也不必犹豫,该犹豫的时候已经过去,他要立即行动,这是他朝思暮想的时刻。
想做英雄,就不能只顾一己私利,亦不能只想着自己人,要做英雄,首先得弄清楚“为国为民”这四个字。
到了府邸,耿安国下令召集所有义成高级文武官员,让他们齐聚于议事堂。
梁山诸将无不到场,其中地位最高的几个,包括原梁山大当家、四旬男子、青年将领在内,先前就到了府上,眼下自然不会缺席。
十多人齐聚一堂,分成文武两班,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无不眼神低沉,一言不发,还有人坐立不安,仿佛身在刀尖之上。
赵宁击败杨佳妮,让杨氏高手尽数滞留于徐州的消息,在传回郓州城的时候,他们便陆续得知,心中早已翻涌过惊涛骇浪。
到了此时,惊悸稍稍平复,每个人都开始思考中原乱局的未来模样,义成接下来的道路,以及自己的前途选择,心思各有不同。
梁山大当家、四旬男子等人脸色最为难看。
他们是杨氏的人重点联络、说服的对象,已经决心投靠杨氏,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难以稳住心境。
在耿安国回来之前,他们派了人去联系杨氏在郓州的暗探,商量应对之法,结果对方并没有预案,且震惊之情不下于他们。
这让他们无不如坠深渊。
终于,耿安国来到议事堂,大马金刀坐在了主座上。
众人从紧张的沉思中抬起头,目光落在耿安国身旁的坐垫上。
那里坐着黄远岱、陈奕!
梁山大当家等人瞳孔紧缩。
黄远岱他们不认识,但是陈奕他们却再熟悉不过,那是国战时期,带领部曲在郓州跟他们并肩作战数年的袍泽!
论战力,陈奕所部可是从一开始,就比梁山营要强得多!
国战之后,陈奕出任河北地方团练使,继而跟赵宁一起加入河北反抗军,后来就成了大晋朝廷中地位显赫的存在。
而陈奕的修为,在当时就已是王极境初期,到了今日,据说已经达到王极境中期!
对方竟然来了郓州?!
梁山大当家等人不由得暗暗心惊。
如果说看到陈奕,他们还只是心惊,那么再看黄远岱时,心里就满满的都是畏惧。因为陈奕这样的存在,居然只能陪坐在黄远岱之侧!
黄远岱是什么人他们不知道,但对方的身份地位一定很高,能让陈奕甘愿在一旁作陪的,整个大晋朝廷能有多少人?
就算黄远岱不是赵氏嫡系子弟,也必然是朝廷有数的重臣!
对方到底是谁,对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耿安国扫视众文武一眼,四平八稳地徐徐开口:
“想必诸位都知道,中原大战将起,本帅身为大晋义成节度使,身负皇命,自当率领义成军将士,在此战中为国平叛、诛杀逆贼。
“王师已经在大河北岸集结,不日即会渡河。
“王师先锋渡河后,第一站会在郓州驻扎,虽说王师不缺粮食物资,但我们也需要准备好劳军之物,略尽同袍之谊。”
说到这,他的目光落在梁山诸将身上,“诸位都是我义成军骁将,也是本帅手足,往后少不得要率领部曲,随王师征战各方。
“今日回营之后,立即整军备战,相应粮草物资,本帅自会让人送达,他日率部出战,万万不能坠了我义成军的威风。xǐυmь.℃òm
“诸位可有什么想说的?”
耿安国的话说完,梁山诸将无不眼神大变、脸色灰败,唯有青年将领精神大振、喜上眉梢。
其他文武感受到的压力虽然小一些,但也无不深受震动。
耿安国根本没有跟他们商量郓州前程的意思,不曾给他们任何表达自身意见的余地,直接就宣布了藩镇效忠大晋的决定!
效忠大晋还不止,义成军还得跟随王师参战,去沙场为皇朝大业拼杀!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梁山大当家立即朝四旬男子猛使眼色,示意对方赶紧起身反对,替梁山将领这个山头表达想法。
四旬男子眼角余光瞥见了大当家的目光。
但他没有转过头去。
他目不斜视的看着耿安国,佯装正被对方夺了心神,没有发现大当家的授意。
他心念急转:
杨佳妮被击败,杨氏高手无法驰援郓州,如今陈奕又到了郓州,可见城中绝不缺少赵氏高手,杨氏大军距离郓州太远,而赵氏大军距离郓州太近,一旦郓州有变,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靠梁山众兄弟,我们当然不惧耿安国,但能够不惧赵氏高手、赵氏大军吗?!朝廷高手如云,赵氏大军战力彪悍,没有杨氏高手的支持,我们就算想战,他们也能强渡大河,强行登岸!
这个时候,我要是反对军帅,岂不是平白做了出头的椽子?
是了,军帅必是早就有意投靠朝廷,要不然不会一直不接受杨氏的招揽,今日赵氏高手一到,他立马表达效忠朝廷,不给我们选择余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个时候,军帅必要杀鸡儆猴!
我岂能白白送上自己的脑袋?!
他越想越是心惊,越想头便低得越厉害。
这时候莫说梁山大当家只是以目示意,就算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出忤逆耿安国的话!
梁山大当家见四旬男子不理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对方可是他的心腹臂膀、坚定拥趸,一向唯他马首是瞻,虽然修为寻常不算悍勇,在战场上不太顶用,但心思活泛、目光敏锐。
平日里有什么出谋划策的事都是对方出主意,有什么他不方便说的话,都是对方替他说,堪称他的智囊与喉舌,现在怎么连看都不看他?
不等梁山大当家有什么表示,他就发现梁山诸将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中全是忧虑担心与迫切渴望,明显是想他说几句话。
大当家知道事不宜迟,要是自己再耽误,说不得耿安国就要把事情定了,遂回过头,稳了稳心神:自己有梁山将士支持,怕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就听得耿安国道:“既然诸将没有意见,那这件事便这么定了。”
大当家连忙张嘴,可不等他发出声音,耿安国就已直接看向他,换上了一副亲切笑容,“大哥,我要恭喜你了。”
大当家怔了怔,没有反应过来:“恭喜我什么?”
耿安国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黄远岱。
黄远岱掏出一份文书,笑眯眯地看了众文武一眼,“某乃太子宾客,姓黄,此行来郓州,是受太子所托,亦有朝廷之命在身。”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大当家身上,摇了摇手中的文书:
“内容黄某就不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郓州刺史周绍山,太子殿下念你劳苦功高,举荐你为禁军都指挥使,着你即日启程前往燕平。”
说着,黄远岱走下来,将公文递给目瞪口呆的大当家,笑着拱了拱手:“恭喜周大人升迁。”
黄远岱的话说完,大当家木然接过文书,满堂一片寂静。
在听说黄远岱是正三品的“太子宾客”时,他们就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来。这天下还有谁的名号,比战功彪炳、修为非凡的太子赵宁更能震慑人心?
太子派了自己的心腹臂膀来郓州,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自明。
谁敢跟太子的人当面作对,明着忤逆太子?
梁山大当家举着公文满脸通红,收起来不是,不收也不是。
收了,他就得离开郓州,离开梁山兄弟,成为一个没有根脚的存在,在燕平那个陌生的龙潭虎穴-里无依无靠,乃至被朝廷随意拿捏,生死两难。
不收,那就是明摆着跟太子作对、撕破脸皮!
下场如何不用多言。
“怎么,周大人不愿意升迁,还得太子殿下亲自来请你去燕平不成?”黄远岱皮笑肉不笑地问。
大当家想哭的心思都有了,他哪里敢面对太子,怕是面对对方的时候,就是他脑袋搬家的时候,当下只得俯首下拜,感谢恩典。
他这一拜,梁山诸将的心立即凉透。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能携众违逆耿安国。
黄远岱满意地转过身,看向梁山诸将,又掏出一份公文,当众举起:“黄某来时,朝廷已经委任黄某为义成军监军。
“眼下是非常之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大战在即,倘若有不遵军令者,休怪黄某军法从事,下手无情。
“我大晋赏罚分明,但有立功者,朝廷亦不吝赏赐,诸位昔日都是国战功臣,还望好自为之。”
出乎耿安国意料,最先站出来表明态度,拥护朝廷的不是他信任的青年将领,而是四旬男子。
这人动作迅捷,当场便离开座位在黄远岱身前拜倒,大声表明建功立业的决心,表示绝对遵从军帅与监军的指令。
青年将领被抢了先,心里虽然不快,但也没有介意,紧跟着表明态度。有了他两人开头,梁山诸将只得跟从。
不从也不行。
大势已定。
黄远岱回到座位上,示意耿安国继续主持这场议事。
若不是大战马上就要开始,得考虑梁山众将士的军心,再加上耿安国顾念旧情,不愿手足相残,原梁山大当家、四旬男子这些人,必然要被以串通杨氏、勾结叛贼的罪名处死。
——举荐梁山大当家去禁军任职的文书,是他替赵宁草拟的,在他来郓州之前,赵宁就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
耿安国旋即告诉堂中文武,即日起,义成军将士悉数归营,无令不得擅出;
朝廷的文官、先生队伍很快就会来郓州,主持新思想新学说新法的学习,组建各级国人联合会,并整顿义成吏治;
一应文武、将士之前有什么过失,朝廷既往不咎,但得从现在开始遵从律法,倘若还有鱼肉百姓、横行无忌者,定会严惩不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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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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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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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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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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