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战后,屈突达再度荒谬的没有赶上战斗,然后面对着薛常雄的全军撤离,以及各郡主官的一哄而散,更是陷入到尴尬的孤军状态……于是在得知渤海郡全境被扫荡后,再加上河道已经通畅,哪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选择撤退了。
不然,谁知道张行会不会再来一次平原之战?
尤其是这一次徐世英可以从容渡河两面夹击。
不过,士卒退到汲郡和武阳郡边界上的澶渊,确保了安全距离后,屈突达却并没有继续回撤,而是就在汲郡这里开始布防……澶渊是一个点,往北的内黄,往西的黎阳,再加上三者中间的博望山,大约一万五千东都精锐,外加数千汲郡郡卒,形成了一个很明显的坚固三角形弹性防区。
至于为何如此行事,雄伯南不用打听都知道,这是因为有一道连着清漳水和淇水的运河从汲郡中过,将三座城孤零零的隔在了东边,与黜龙军主力之间根本就是一路通畅,而汲郡偏偏又是东都力有未逮情况下必须要固守的底线……所以必须要布置兵力以作必要防备了。
且说,漳水,尤其是清漳水,几乎是东都控制河北的天然大动脉,这条河流发源于魏郡、汲郡身后的黑山中,一路流淌到河间的东部方才与滹沱河一起入海,沿途流经的十几个郡,全都是名郡、大郡。
这种情况下,只需要在汲郡这里稍微挖一条几十里的运河,联通漳水到汲郡本身注入大河的淇水上,便可轻易运输河北膏腴之地的赋税物资抵达东都。
实际上,在河北地区西南角的汲郡与魏郡这里,便为此汇集了三个巨大的仓储区
首先是魏郡郡治邺城,那里是陪都,行宫里该有的规制都有,北衙派来的一位督公、一支金吾卫尚在,行宫大使、副使也都齐全,而行宫也有对应宫城,里面存满了
粮食、金银、武器、甲胄、御用器件,甚至还有御马马厩。
汲郡的最西侧,挨着河内郡、对着东都的那边,跟对岸的洛河口以及洛口仓隔河相对,存放着河北西道与上党地区数郡数十年的钱粮赋税,甚至干脆可以视为洛口仓的一部分。
而在汲郡的东半侧,挨着运河,黎阳城后方,大伾山、童山之间的地区,同样有一个标准的仓储区,存放着河北东路数郡数十年的赋税钱粮……这也算是个典型河口仓,但因为两山夹着运河隔绝了大河河道,只能从东北面的黎阳城出入,所以周围人都称之为黎阳仓。
此时此刻,雄伯南正立在光秃秃的童山之上,居高临下,望着下方面积巨大的仓储区愣神。
在他的视野中,数不清的军士、民夫正在辛苦搬运物资,明显是要为屈突达部众准备军需,可能还要给西边几个郡的郡卒稍作补充和赏赐,却居然只开了几十个大仓中的前头两三个而已,也是让人惊愕。
惊愕之后是荒谬感,接着是愤怒,最后是无奈。
放在以往,雄伯南的情绪可能只会止步于荒谬--这边官府有这么多粮食、布匹和铜钱,用都用不完,搬都搬不尽,可黜龙军那里,却紧张到后勤口粮都要细细计算,弄得东境大后方怨声载道,弄得两边人人心不稳,而对于河北新得两郡的老百姓来
说,更是连春耕种子都吃的差不多了。
这还不够荒谬吗?
但是现在的雄天王还会愤怒,因为他现在知道,眼前这些仓储本就是河北东路,甚至就是那些连种子都没的渤海、平原几郡百姓的上缴,是以表面上宽大、实际上极为苛刻的标准收上来的民脂民膏……真的是民脂民膏,是用性命为代价供出来的这些东西。
而大魏朝的两位皇帝和那些关陇大族们在西都和东都享受完了那些精华之后,宁可把这些看不上的基本钱粮布帛烂在这些仓储里,也不愿意少收点东西,好让老百姓多吃一口饭、多做一身衣服。甚至到了灾年也不救,遇到灾荒就把人围起来,逼得老百姓叫天无门、叫至尊无声,然后一拨兵马剿灭干净,还要冠上官兵杀贼的旗号。
这根本不是什么陆上至尊该有的德行,这根本就是明抢、明杀,根本就是视百姓为灰土、残渣,就是不把人当人。
至于无奈,则是雄伯南心知肚明,这个位置处在东都的打击范围之内,是那位大宗师和东都残余精锐,包括绝大部分关陇军头视为禁脔的地方,黜龙军想要过来,必须要集中主力才能突破屈突达,但这个时间,足够那位大宗师亲自领着东都、魏郡,甚至关西的关陇屯兵们来留下黜龙帮主力。
至于说自己这些凝丹以上高手,当然可以放肆过来搬运,但又能搬得几石几匹?
想想就让人气馁。
不过,转念一想,雄伯南复又觉得张大龙头的一些做法是对的了,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的,有些道理还是要讲的……现在回头去想,当日自己做豪侠横行南北时,根本就是浑浑噩噩,虽然心里有些想法,做事也利索,却不能如现在这般透彻清楚,知道敌人是谁,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知道事情关键在哪里。
彼时,真的是连生气都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压住各种情绪,雄伯南下了童山,随便找到一个官军小校,一巴掌打昏过去。从对方手上牵了一匹马,便离开黎阳仓继续赶路,乃是顺着这条短运河一路行到淇水,
然后又顺着淇水逆流而上,往黑山中来寻。
黑山不是某座山,而是说晋地东侧这边这个连绵近千里俯视河北的山脉因为中间一段被撒了至尊之血、真龙之肉,成了红山,所以根据颜色,北面称之为紫山,南面称之为黑山……如此而已。
所以,想要在黑山中寻到一个人的下落,称不上大海里捞针,却也算得上是池塘里捉鱼了。
好在雄天王是个捉鱼的好手,他晓得,那个什么张长风既然汇聚了人马,就不可能往出入艰难的山窝子里钻,最起码要守着一些通道好方便下山来河北求粮,而黑山中的通道,最天然、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必然是从中发源出来的淇水与漳水前源。m.xiumb.com
所以,雄伯南正是顺着淇水往上游来寻的。
果然,第二日上午,他便在山花烂漫之处寻到了端倪--淇水上游某条支流流经的一个山坳口处,居然有两军对峙。-
双方部队都不多,官军两三千人,装备整齐,黑山军四五千人,明显是挑选过的,双方也算是战力仿佛,半斤八两。
但更有意思的是,即便是这些不被雄天王看在眼里的兵力,此时也伸展不开,因为山坳口太窄了,口外还被那条支流给分割开,更显逼仄,周围山地也都足够险峻难缠。
官军只能落在下游两里地的开阔地位置,稍作营盘。
看得出来,这支打着李字旗号,而且明显战力不佳的一股官军陷入到了麻烦中。
「今日算是第四日了。」新任邺城行宫副使李清臣坐在简易帐中,只着一身素色锦衣,映衬的面色有些发白。「张长风这厮给脸不要脸,居然临时变卦,还要追加物资、钱粮……早知道不让你那么早去寻徐世英了,应该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一侧的秦宝全副披挂,只是未戴头盔,身材更显高大雄壮,此时正坐在一根条凳上用粗布来擦拭自己的大铁枪,闻言也只是面色不变:「说一句还是应该的,徐世英既然回来了,就说明黜龙帮的高手很快就要到,先要他一句话,将来也是个说法,况
且
本来也没有误事……我当时正在黎阳,接到你信过个河而已。」
「也是,事到如今抱怨根本没用,得想法子。」李清臣想了一想,也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觉得不能这么应承张长风,否则这厮只会觉得奇货可居,变本加厉!」
「我同意,必须得动手!」秦宝明显干脆了许多。
「但须考虑投鼠忌器,张长风居然厮混两年厮混凝丹了,还收拢了不少好手。」李清臣点明了几个要害。「而且山坳口这里太窄了……
「有个法子。」秦宝叠起油布,好生收起,然后将铁枪在地上一扎,竟然隐隐有电光跳跃其上。「你先进攻,山坳口败一场,然后带着军资辎重撤退,沿途抛洒些,引诱他去追……他此番过来,不就是求这些吗?而我事先带着百十人精锐藏到上游去,等你们一起过去了,再过来突袭此处,反过来掐住山坳口,届时便是我们来守这个口子,轮到他着急。若是他仗着修为一人专来寻我,到时候我便来料理他,便是料理不下来,也能指着山坳口跟他的部众归路要他交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但是你要小心……」李清臣思索片刻,沉默一时,过了一会,方才提醒。「他们人多,再怎么来追,山坳后面也必然会有足够多的部众,到时候必然是两面夹击,被阻断了归路的那些人也会拼命来博的!还要你自己说的,凝丹对凝丹,不知道多麻烦。」
「凝丹对凝丹,且试试我斤两。」秦宝干脆来答,顺便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直接往上游藏起来。」
李清臣也只好点头。
而秦宝戴上头盔,拎着大铁枪来到帐门那里,复又停身回头:「李十二……」
「何事?」李清臣诧异抬头。
「他们都说你受了伤后,此生凝丹无望?」秦宝拎着枪扶着刀认真来问。「是真的吗?」
李清臣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亲口问过中丞,他说之前几次受伤,尤其是腹脏之伤确实伤了我的身体根本,肯定会有影响,但也就是从凝丹这个层次开始,讲究的是性命并重,身心齐修,只要时运、经历到了份上,然后道心通达,还是很有可能迈过去,继续一飞冲天的。」
话至此处,李清臣顿了一顿,继续言道:「换句话说,路没断,但窄了一大半,而且容易折断,一蹶不振,就好像咱们这次遇到这个山坳口一样。」
秦宝点头,然后复又提醒:「少用些成语典故,说话简单坚决些……否则别人只以为你信心不足一般。」
饶是李清臣自诩早有各种心理准备,也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只觉的对方这是没文化乱找场子,便胡乱摆手过去。
就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不言自明
李清臣召来使者,摆出关陇大族子弟的排场,当场对着人家喝骂张长风,只说宁可不要牛达,也绝不受对方一个弃卒如此摆布,只让张长发自家推着板车伺候着牛大头领的屎尿去寻张行,看看张三能不能给他张长风这个张氏子弟一分脸面?
使者无奈回去,弃卒两字一出口,张长风便黑了脸,然后话刚刚又说到推着板车、伺候屎尿,外面便鼓噪起来,居然是李清臣派遣了数百人尾随着使者直接发动了突袭,尝试夺取山坳口,结果被在此设卡的黑山军发觉,就地抵抗起来,
山坳后面的黑山军营地里,一瞬间,张长风又被反过来气笑了,却不慌不忙,唤起周围亲信来言:
「那李十二一个废人竟然敢嘲讽于我?还来偷袭?我这两年固然是个沉沉浮浮的结果,但孬好卷入河北大局数次,战阵中凝了个丹在腹内……你们知道,他这人倒好,昔日也算是东都才俊,结果没有眼力劲,只一意跟那张三郎作对,结果被黜龙帮的人私底下一刀捅了腰子……
凝丹的事情太玄乎咱不说,但便是他将来凝丹了,以这个伤势,将来怕也只能是进北衙当督公的命!拿什么跟我摆姿态?又拿什么来攻我?这几日,分明是我看在昔日情面上没动手取他性命好不好?!现在大家伙跟我出去,一起取了这厮狗命,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真风流、真个傥!」
周围一伙子亲信豪杰,闻言大呼小叫,各自擎兵刃在手,便随着绰号「风流将」的张长风一起杀将出去,就连那个使者,也匆匆披了甲追了出去。「!
山坳口那里本就狭窄,铺展不了几十人的兵力,此时张长风凝丹修为的黄风真气一用出来,真真就是飞沙走石,势不可挡,官军支撑片刻,死了数人而已,便按照之前吩咐狼狈逃回。
而哪里还需要后续什么诱敌,风流将既被李十二气的发怒,根本不愿意就此罢休,居然亲自追了出来,并调兵遣将让后续兵马跟上,乃是顺着山坳口前的河流往下游径直往下,很快便反过来追到下方不过两里距离、位于开阔地带的官军营地了。
官军大营这里,李十二原本还想着撤离诱敌,此时看到春日间黄风滚滚,张长风居然直接率众逼到跟前,外加部众无数连续不断顺着河流踩着野路涌出来,俨然是要
直接来攻大营,也是一时头皮发麻,只能硬撑了。
他这个时候要是撑不住,可就弄巧成拙,来个诈败变真溃了。
不过,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倒卷珠帘的局面,因为眼看着张长风亲自追出来,抵达官军营前,大营明显有风险,哪怕山坳处还有许多黑山军部众在蜂拥向前,秦宝便也果断出手了。
忽然间,喊杀声自上游起,刚刚出了山坳口的黑山军闻得动静,诧异去看,只见不过区区百人之众自上游而来,似乎是要夺隘口,便要嘲笑。
孰料,就在此时,忽然间凭空起了个晴天霹雳。
是字面意义上的晴天霹雳,许多黑山军亲眼所见,那百余人临到百余步外,为首一人,也是唯一野地里的一骑,身着黑色无光护心铠,连人带马,电光闪耀,引动雷鸣,俨然是包裹了跟自家那位「风流将」当家一样冷门的什么真气。
也是吓了一大跳。
但还没完,那一骑浑身黑甲闪烁电光,又往前数十步,临到一个陡峭岩壁前,丝毫不停,居然是人马合一,整个裹着真气、点着山势,腾跃起来,便往山坳口这里来砸落山坳口的黑山军便是再蠢,也晓得这是要出人命的,更加惊恐起来,纷纷四散欲逃。
孰料,人马未落,一支大铁枪闪动电光,先自半空中加速飞来,落在山坳口黑山军人群中,登时便杀伤数人,人群更有炸裂之势。紧接着,人马俱至,那黑甲无光铠骑士拔出那大铁枪,闪动电光,四下挥舞,势不可挡,便是胯下坐骑,居然也在电光中发狂起来,张口便来趁机撕咬踢拽。
俨然是匹龙驹。
须臾片刻,一人一马一枪之杀伤便超过了之前那次小规模战斗的伤亡,挤在山坳口的黑山军更是彻底炸裂,纷纷逃窜,口外部众不顾一切,跳进那条只有数丈宽、一丈深的河流里去,还不算夸张,口内的部众干脆早早踩踏起来,却被随口赶来的百余官军精锐趁势杀戮于山坳中。
一时血水溢出,汇集成流,浸润山野,只为春日青草遮蔽,不见血腥,一直到淌入口前河中,方才卷动起许多红色来。
山坳口中,更是哀嚎声求饶声不断。
这个时候,前方听到动静的张长风赶紧回撤,走到半路上看到河中挣扎求生者与浮沉尸首,更是目瞪口呆,方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计,李十二这是得了强援方才翻脸,便匆匆拽来一个副将,让对方在身后迟滞官军,然后亲自卷动黄风,腾跃起来,调动部众回援,尝试夺回山坳口。
临
到口前,这风流将只让部众跟上,顺便呼喊号召另一头的士卒来夹击,然后便不管不顾,仗着凝丹修为,率先腾跃了进去。
进入山坳口内,只一个照面,张长风便一眼认出对方为首者,也不聒噪,直接卷动平生真气,挥舞手中长刀,使出好一番风流将的威势来,然后奋力劈杀。
秦宝见到对方如此真气修为,自然知道正主过来,先也不吭声,眼见着对方来到自己前方半空中,逼近得只有数丈距离,忽然一声暴喝,宛若雷鸣,同时浑身定雷真气涌出,伴随着电光与哔哩声不断,居然重甲带马,当空腾起,挥舞巨大铁枪,奋力迎击。
张长风见到对方如此威势,已经惊恐,但根本来不及收束,却是与对方当空一击。
而一击之下,张长风只觉浑身发麻,眼前发黑,挥舞兵器的手干脆完全没了知觉,竟是半空中身心没了控制真气上的计较,只能努力靠着求生本能去尽量释放护体真气罢了。
然后,就宛如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被对方整个长枪按着长刀掼落下来。
护体真气尚在,这一下居然没死?!
但对方得势不饶人,落马之后,巨大铁枪裹着那明显带着麻痹效果的什么真气连番砸下,弄得张长风只能尽全力运行真气在手中长刀上做抵挡,靠着凝丹后的那点天地元气来喘息。
可就在这时,忽然间,或者说是根本来不及多余反应的时间内,一股剧痛便从自己腿上传来,瞬间便让张长生破了护体真气的防护,几乎是涕泪横流出来。
可怜张当家、张长风努力去看,却居然见到是对方胯下那匹长相丑陋、长满豹子斑点的战马,此时露出两排巨大尖利牙齿,直接咬住了自己没有防护的小腿,而且还做撕扯之态。
见此情形,张长风彻底无能,只能用尽平生之力来做求饶:「好汉放我一马!我须是李十二故人!还有四五千众的班底和牛达可给你们做晋身的用处!」
秦宝面无表情,一枪挑开对方兵刃,复又一枪砸到对方另一小腿上,这才捏了下
胯下的斑点豹子兽的脖子下方肉瘤,让后者松了口。
而此时,张长风已经疼昏了过去。
半晌之后,仓促发起追击的李清臣匆匆自后方绕河而来,隔河看到这一幕,也是无语,只能长呼一口气出来,远远大声来感叹:
「秦二,你可知道,自当日梁园雪中沈朱绶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快便被打断腿降了的凝丹!」
秦宝扬声来答,难得肆无忌惮:「与我三百奇经,结阵而走,一刻钟内,便是大
宗师身前,我也敢穿塔而行,如鱼穿水!」
其人声震于山野,李清臣只是无声
非只是李十二,便是官军与周围黑山军,也都噤若寒蝉,视为神人。
片刻后,就在官军渐渐反应过来,准备欢呼雀跃之际,山坳口旁边的山上最陡峭大最高一处,忽然有人放声大笑,夹杂着真气,鼓荡周边,音量远胜秦宝:「秦二郎怕还是小瞧了大宗师境地!不过,如此俊的功夫,如此凝练的修为,足堪自傲这一回了!且视大宗师为无物片刻又何妨?」
而话至此处,此人明显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言道:「昔日河上一别,金石泥水滚在一起,却不料还有你这块上好镔铁!好!好!好!却也不好!」
声音到了最后,越来越大,以至于崖顶紫气弥漫,四野回声如雷,秦宝和李清臣,外加无数官军、黑山军各自惊疑,却也有不少人猜到是谁了。
那人却也不故弄玄虚,直接报上了姓名:
「黜龙帮大头领雄伯南在此!牛大头领我已经接出来安置到别处了!至于诸位若要与谁做生意,且寻正主!反正敌我分明,牛
大头领可不曾做过半日暴魏俘虏!今日黑山来接应自家兄弟,路上见此一场,倒也精彩,唯独可惜一件事,那就是张龙头那般本事的人,自家言传身教出来的兄弟,却居然乐为暴魏鹰犬,自甘堕落!
「非只可惜,简直可笑!」
说完,只见一片紫气翻滚,然后流光一闪,带动一匹紫练当空划过,数下当空笑声之后,便消失在更深的山里去了。
秦宝和李清臣早早色变,此时更是各自久久不语,长身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宝回过神来,挥舞手中巨大铁枪,猛地将身前装死的「风流将」张长风一枪掼入肺腑。
可怜一方世族子弟,也曾求学于南坡之下,也风流个傥于东都之内,也曾割据过州郡一时,还熬过了河北义军最难的两年,却因为一时贪念,死于无名山坳口中。
倒是无人在意。
PS:四天内第一次洗碗,洗了快大半个小时,然后丢了五大袋垃圾……当时就感觉我这几天是不是没羊,但因为心理作用,有了幻羊症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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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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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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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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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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