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程从地上起身,似是有些踌躇。他环视四周后小心翼翼问道,“请问长公主,我爹呢?”
褚含清神色顿住,脸上那一丝温和消失,缓缓说道,“你爹已经身亡了。”
“我爹他……”
刘程瞪大的眼睛里氤氲一片水雾,声音颤抖着,拳头攥的紧紧的。
到底还是个孩子,褚含清心中不忍,正想说两句话安慰他一下。
刘程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他果然出事了……”
褚含清即将出口的安慰顿时一收,转而疑惑的问道,“你知道你爹会出事?”
刘程手伸进袖口里摸索,想要找块手帕擦擦眼泪,奈何一路颠簸灰头土脸,连手帕掉到哪里了也不知道,只能赌气一般用袖子狠狠擦了擦。但想到父亲已死,眼泪怎么也擦不净。
褚含清微抬下巴朝身旁的暗卫示意,暗卫上前递上一块手帕。
刘程不好意思的接过,擦擦眼泪缓和了下情绪说道,“大约二十天之前,我爹忽然让我娘带着我去外祖家小住些时日。娘说不年不节的,家里一摊子事儿走不开,暂时先不回去。没想到爹却发了火,嫌我娘在家碍眼。”
“我娘跟他吵了起来,骂他没良心,肯定是被哪个狐狸精勾了魂嫌她碍事了”,刘程面色微红,“两人吵的很凶,我劝也劝不住。晚上不知道爹跟娘说了什么,第二天一早蒙蒙亮,娘就哭着带我离开了永清。”
褚含清眉头微蹙,“你娘带你回外祖家了?”
“没有”,刘程摇了摇头,“我们根本没到我外祖家去,而是车马不停直奔一个乡下庄子,那是我父亲早年间偷偷买下的,没有外人知道。我娘连平日伺候的丫鬟都没带,只有一个哑巴车夫为我们赶车。”
“在那边住了好几日,我嫌无聊闹着要走,我娘不让,还哭着要打我。”
说到这里,刘程好似有十分委屈,又带着二十分的伤心,“那天晚上爆发了山洪,整个村子的房子全都被冲垮了。我娘她……”xǐυmь.℃òm
“我娘她晚上睡不着一直醒着,听着外面声音不对,拼命将我推了出去,她自己却被房木砸在里面。”
刘程抹了一把眼泪,“娘告诉我,她带的行李中有一口箱子埋在庄子的后院里,里面藏着的东西,是我爹的命,也是我的命。她让我悄悄溜回来看情况,如果我爹还活着就听他安排。如果我爹死了,那就隐藏身份去京城,把箱子里的东西交给您。”
褚含清听的惊讶,“交给本宫?”
刘程用力点头,“没错,我娘说这是我爹的交代。如果听到他死了的消息,就把东西交给镇国长公主。除了您之外,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你悄悄溜进永清,被本宫之外的人抓到了怎么办?”
“想过的”,刘程抿了抿嘴点点头,继而红了眼眶,“可是我娘死了,我想知道爹是不是还活着……”
褚含清瞧他这样,反倒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也还是个半大孩子,骤然失去母亲,又得知父亲生死难料,心里放心不下思虑不周也正常。
“你还记得去那个庄子的路吗?”
“记得,记得”,刘程点头,“我从小方向感就好,走过的路都记得。”
褚含清站起身来,“记得就好。辛苦你带路,让本宫的人把东西取回来。还有你娘的遗体,本宫会命人帮你抬回来安葬的。”
刘程跪地磕了个头,“多谢长公主。我爹的遗体也能跟我娘一起安葬吗?”
褚含清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你爹身上还有案子没查清楚,要看他犯了多严重的罪。你身为县令之子,对本朝律令想必也知道个大概,有些犯重罪之人,是没资格顺利入土安葬的。”
刘程不是个蠢笨的孩子,平时也算机灵,听到褚含清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爹怕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他邦邦给褚含清磕头,“长公主殿下,我爹如果犯了大罪,我……草民不敢替他求情,只盼望您能网开一面留他个全尸,让他能入土为安。刘程愿意当牛做马一辈子给您效力,求您开恩啊。”
褚含清并未做出明确的答复,挥手让人带刘程出去。
能不能对刘青山网开一面,要看他在这几件事中参与了多少。
从刘程的叙述中不难发现,早在这次暴雨洪灾发生之前,刘青山定然就已经察觉到危机,所以才早早将妻小送走,并带走了重要证据。
而且指明要交给镇国长公主,应该也是知道证据指向的人,就是长公主的对手。
只是他应该没料到会发生这一场灾情,并且在永清还见到了长公主亲临。
若是刘青山参与其中不深,作恶不算严重,又能提供有力的证据,算他戴罪立功,自然可以开恩,也可免除祸及家人的惩罚。
可若是刘青山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作恶多端,褚含清不会放过他。
轻易饶过他,让那些因此死去的官兵、使团、暗卫如何瞑目?
能不能留全尸、能不能留下儿子的命,端看刘青山留下的证据如何了。
有了线索行事自然方便。刘程所说的庄子亦是隶属于永清境内,说起来并不算很遥远。只是跟刘青山明面上的亲朋好友所在无任何关联,让人根本想不到罢了。
暗卫们行进速度足够快,转天儿太阳还没落山时,便将箱子带回来运进了县衙后院,呈递到褚含清的面前。
褚含清打量着箱子,它外表与普通箱子并无什么不同,只在箱子内底部置了一层隔板分作两层。上层想必是装上衣物做掩饰用的,如今已经被暗卫清理出去。
箱底整齐码放着一层信件,瞧着大概有几十封之多。信件底下还有一本小册子,另有几卷衙门卷宗,瞧着也是陈年的了,纸张已有些泛黄。
在箱子角落里还有一卷大小面额的银票和十几个金银锭子并一包散碎银角,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有三万两还多。
这些应该是刘程母子留作生活花用的,只没料想刘夫人意外去世来不及交代,刘程亦是没有查看就直接溜回永清,否则这些钱财一定会被藏起来的。
褚含清并不看重这点钱,只不过以刘青山的俸禄来看,贪腐之罪是肯定跑不了了。
她命锦瑟将银钱捡出来,自己去翻看信件卷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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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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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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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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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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