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静静地坐在窗前,偏斜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窗户打到她面前的绣布上,而在她面前,一件通体洁白,上面细细地绣着两条轻快鱼儿的白色大衣被半价架着在衣架上。
而在那件白衣的下半部分,还是只有洁白的绢布在那里,远远没有上方衣物所呈现出来的那样惊人的美感。
翱翔的白鹤在引颈高歌,细长的脚踝踩在几朵精致的松柏上,而在那与世无双的白色羽翼之下,两尾青鱼在悄然看着上方高飞的白鹤,眼眸之中渴望的灵光被针线的主人完美地呈现在绢布上。
布架边缘的几位长叶柏树的枝叶不偏不倚地遮挡在女子的眼前,恰好挡住她接下来要绣下去的那一个针脚。
女子抬起清丽的眼眸,温柔地看了一眼伸出枝叶的柏树,然后轻轻将叶子别了过去。
“不可以哦,我还要工作。”
她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女子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周围郁郁葱葱的植物,推开了窗户。
温和的阳光就这样直直地照进室内,将每一寸地方都照耀地清清楚楚。
而这个时候,窗户下面探出几个懵懂的脑袋。
那是几个邻家的孩童,总是喜欢在她家附近玩闹,看着他们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自己,针娘笑了,挨个摸了摸他们细密的小脑袋。然后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身边拿出一大把黄色的饴糖。
“来,拿去吃吧。”针娘笑了。
孩童们欢呼,然后欢快地接过针娘手上的糖果。
“谢谢青儿姐姐!”
“青儿姐姐也要注意身体哦~”
针娘笑着看他们接过糖果,然后欢呼着离开,也忍俊不禁。
但是随即,她低垂下眉眼。
是啊.....
她之前还叫杜青......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名字就只是针娘了呢?
在成为针娘之前.....
她又是谁?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皱纹和暗斑在这双曾经青葱的手上初见端倪,原先利落的骨节变得迟钝而臃肿,食指和中指处缠着细腻的布条,上面还散发出淡淡的药香,而那曾经细腻白皙的指腹,此时此刻全都是丑陋的疮口。
老茧和针孔愈合后的伤痕交织在一起,显得丑陋无比。
女子眯着眼睛,似乎有些不能承受这样剧烈的眼光。
长期的高强度针织工作夺走了她的视力,她的双手,以及她那曾经青春的容颜。
但是女子却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反应。
她只是看着身边普通寻常的丝线,然后轻轻拿到手上,双手仔细地摩挲着,感受着上面的每一处纹理。
窗外的小河碧波荡漾,女子低垂着眉眼,感受着随风飘来的淡淡春意。
针娘笑了,自己一个人轻声嘟囔。
“不知道许郎自己一个人在县城办事办的怎么样了?”
“现在生意也不好做啊。”
针娘想起从半年前开始,许继去县城的时间就越来越长。
之前还是半天,现在差不多要一整天的时间。
她笑着看着平平无奇的线团就在她的碎碎念下缓慢开始焕发出惊人的光泽,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眼角折出一道道细密的纹路。
“算了。”
“等我完成了这件青鱼白羽衣,就停下绣娘的活计,和许郎一起远行。”
“到那个时候我把这件衣服送给许郎,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去上京看看,再去传说中的沧浪海观潮......”
“这样他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针娘闭上眼睛,这些愿景经由她柔和的话语说出,却如同被赋予了什么奇异的力量,手上的线团骤然蜕变一新,变成闪耀着粼粼光泽的神异丝线。ωωω.χΙυΜЬ.Cǒm
她满意地笑着串上针线,然后又开始紧张的工作。
或许,她过几日也可以去看看许郎?
反正这连襟部分也快完成了。
针娘再度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而在针娘身边的长叶柏树上,两个相互依偎着的昆虫睁开了双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忍。
青鱼白羽衣原来是针娘打算送给许继的礼物。
也作为她结束她前半生忙碌的信号。
可是.......
她却浑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口中心心念念的许郎,可能正在某个高官府邸里和其他女人也说着同样的话语。
所谓的爱情,在揭开了那一层言语的薄纱之后的丑陋......
如此的腐败不堪。
针娘将要如何承受这份丑陋呢?
而且,据许继所说,千缠丝因为针娘的初心而得以施展力量,那么针娘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是....许继的爱情吗?
两只小虫无语,正如黑夜到来之前的缄默,这些夏虫,在黑暗来临前,在那苍茫的草地上,只能看见它们沉默地依偎着,丝毫不见晚间的喧闹,而一旦黑暗来临,那些晦涩的,暗哑的音乐,就会从它们的口中发出,拉响第三夜的鸣奏。
这些暗哑,与那沉重的黑暗。
如影随形。
喧闹的锦官城西坊,这里汇聚着锦官城周遭一带最具代表性的奇珍玩物,每到十五日一度的赶集日,这里都分外热闹,无数待字闺中的小姐少女还是孩提儿童,亦或者那些采购的人们,都会汇聚与此。
满街的彩旗连接成一道道炫目的色带,在中间交错的楼阁之中呈现出绚烂的视觉效果。
不同商家的商贩们在卖力地吆喝着,展览着客人,而那些高扬的旗帜上,甚至有些已经个性鲜明出现了粗糙的商标和广告语。
甚至有些还雇佣实力低微的修行者,在高楼上卖弄着那些微末的术法。
满街各色的人物熙熙攘攘,在各自看着彼此感兴趣的事物。
边缘的团扇铺子前,一对璧人笑着站在前面,男子高大俊朗,女子贵气逼人,举手投足之间可见风韵涵养。
针娘拿着一个篮子,穿着一身粗糙的黄色布裙,只是在人群中仓促地挤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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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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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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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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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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