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被楚云遏提起,穆清葭的神情不免一肃:“此事非同小可,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楚云遏道,“我那日验尸之时便觉得有些不对,虽然她的死状看起来与暴毙无疑,可体内的血液不少都结成了血块,所以便取了一些她胃中的食物残渣回去化验。可惜当时没有查出异样。”
“如今想来,怕不是没有毒,而是毒药的用量太少,所以才没有被验出来。”
楚云遏旋转着手中的箭头,感叹了一句:“可真是好厉害的毒啊……”
穆清葭看着他的表情,目光也落到那泛着蓝光的箭头上:“既然这种毒药难得,那就不是谁都可以轻易弄到手的。”
覃榆接话问:“可是谁又会给挽春下毒呢?她只不过是咱们王府里的一个下人罢了,有什么必要用这种手段杀死她?”
穆清葭的睫毛一低,指腹在袖口搓了一搓:“多半是为了灭口。”
“灭口?”覃榆疑惑,“挽春那时候已经被辛姑姑他们抓住了,若是想要灭她的口,那就是怕她会供出——”
覃榆的话头戛然而止。
“所以……是,簪烟?”
可还是不对。
她后来都打听清楚了,虽然有人进了王爷的书房,但其实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王爷之所以一定要找出这个人,只是因为他不想府里留有这样一个隐患。wWW.ΧìǔΜЬ.CǒΜ
即便挽春进了书房,她能偷走什么呢?内宅的争斗,斗来斗去也不过只是为了主君的恩宠,簪烟能让挽春做些什么?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竟能让簪烟宁可选择毒杀挽春也要让她闭嘴?
不说覃榆想不明白,穆清葭一时间也没有头绪,甚至想得越深,她越发有些恐惧起来。
如果是簪烟给挽春下的毒,那先不论缘由,只说她手里的这毒药是怎么来的?她与今天杀害许冬的人有什么关联?
许冬是被那个“闫先生”安插进曜王府,伺机危害大邺朝廷的。那么簪烟呢?簪烟当年被周瑾寒从流云榭救出来,真的只是巧合吗?
穆清葭觉得这背后似乎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而她如今好像已经走到门口了。
楚云遏没有在穆清葭屋里待太久,等到外头的喧哗落了,他就回自己屋里去了——顺便将覃榆也一并叫走了,说周瑾寒吩咐过不让她跟着穆清葭,如今他们这群人已经算是个个都犯了戒。
是夜无话。
第二日罗与又叫走了楚神医假扮的“曜王爷”,说陆长洲和蔡尚已经核对过府衙登记的户口籍册,又结合驻防军报上来的此次受灾的百姓数量,要根据名册,在府衙大堂分发第一批赈灾物资。
午后他们还得去衍州各地看看,因地制宜地制定出帮受灾百姓重建住房的办法。
这一忙就又忙到了天黑,楚云遏后来还感慨过,说他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当王爷竟然会这么累,比他当神医可累多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目前他仍旧顶着“曜王爷”那张冷冰冰的脸端坐正堂当摆设,偶尔在陆长洲等人问过来时表达“是”或者“否”的高见,看起来极为惜字如金高深莫测。
反正看得衍州驻防军的大老粗们精神一震,心中大骇:曜王殿下果真如传言中一样可怕。
大街上,梆子声已经打到了二更。众人杯中的茶也因频繁添水已经淡到没味。
事情的框架基本已经敲定,剩下的就是如何实施的问题了。
众人散了之后,陆长洲有些苦恼地在后院里逛了逛,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兄长为何独自在这里叹气?”
听到穆清葭的声音,陆长洲猛地抬了头,看到对方正从廊下走过来。
南方建筑雅致,九曲连廊,小桥流水。月华如练,穆清葭从阶梯上迈过,衣摆还拂动了一旁的枯荷叶。
陆长洲先向穆清葭作了个礼,关怀问道:“夜深了,妹妹怎么还不睡?”
“白日里无事,睡得有些太多了,现在不太睡得着。”穆清葭回答,抬步走进凉亭里面,“我如今已经不是曜王妃,兄长不必拘礼,坐吧。”
穆清葭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平淡,看起来像是已经释怀了一般。
陆长洲自也不会多提此事徒惹不快,便依然坐下了,温声说:“我看妹妹这两日气色好多了,可是在好好吃药吗?”
“嗯。”穆清葭笑答,“近几日都有胡太医在替我煎安胎药,也不知是不是同府里张太医开的方子不一样,喝完身上暖暖的,倒不再似从前那样总觉着冷了。”
“背上的旧疾呢?可也好些了?”
“好些了。身上不冷了,背疼也很少发作了,兄长放心吧。”
兴许是因为如今不在京城,也兴许是因为此刻实在静谧,陆长洲觉得背在身上的那些礼节和教条都松下了一些,让他可以认真地打量穆清葭的脸,认真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同她说了。
“我从前问起时,你都不愿告诉我那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你身上的那些旧疾都是如何来的。可是葭妹妹,我实在担心。”
陆长洲道,“我总记得你曾经是多活泼的一个小女孩,总记得你不知寒冷是何物,像个永远都在燃烧着的小火炉。可是自从你六年前回来,你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笑容也总是淡淡的。葭妹妹……”
温暖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指尖,穆清葭抬眸看着陆长洲,听他说:“葭妹妹,我放心不下你。我想,那几年你应是过得很苦吧,苦到哪怕只是回想都让你难以忍受?可是葭妹妹,或许多一个人替你分担,心里的苦便能少一半呢?”
“若你现在愿意说了,我就在这儿,我愿意听的。”
冬夜很冷,陆长洲的手心像是此间唯一的温暖,而且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很近,近到伸手就能抓住。
穆清葭恍然想起,自己似乎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畅快地笑过了。
而似乎这个世上除了陆长洲,也再没有第二个人那般在意她的过去,再没有第二个人告诉她:他在,他愿意替她分担。
“兄长……”穆清葭轻笑了笑,眼尾有些泛红。“你真的是这世上最温厚的人。”
“那我就给兄长你讲个故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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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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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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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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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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