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纷纷抽剑出鞘,他们都是许冬的下属,俨然将穆清葭当做了图谋不轨之人。
然而穆清葭出手快,许冬却也早有防备。
在手臂被扭住顶到墙壁上时,许冬另一只不受钳制的手却猛地在墙上一拍,整个人借势朝穆清葭撞了过去。
这一撞力道不小,穆清葭为护腹中胎儿不免往旁边侧过一步,按着许冬的力道便是一松。
许冬挣脱出她的钳制要往屋顶逃去。穆清葭眼神一凛,大跨一步在墙壁上踹了一记继而飞起,双手猛地抓住许冬的脚踝往下一掼,将他重新拽回了地面。
许冬往后迭退几步,还没来得及反应,王鸣一的招式就从身后向他袭来。指劲有力,掌下生风,招招取向许冬命门。
许冬被王鸣一打得脱不得身,偏穆清葭飞身下落后摆开拳脚也又再次袭向他,纤细五指曲而成勾,并而下沉又有雷霆之势,招式一来一回速度迅疾且招招狠厉。
穆清葭与王鸣一一柔一刚,许冬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走不过几十招就要被拿下。罗与眉头一皱,握着剑的手一紧就要上去帮忙。
“等会儿,别着急。”楚云遏却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他,“你且先看看,这还没完呢。”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罗与心下焦急,看到楚云遏用着周瑾寒的脸眉飞色舞地做表情更加看得太阳穴突突跳,“你别笑。”
“嘿,你们王爷不讲道理,现下他不在换你主事,你比他还要不讲道理,连我笑一下都要管?”楚云遏挑眉,“你们曜王府的这些小孩怎么个个儿都这么不好玩?”
楚云遏插科打诨间,穆清葭三人又过了二十来招。
而到这时,这些侍卫们包括罗与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许冬的招式明显不再是之前的那样处处受制,反而逐渐强硬狠厉起来,已经开始转守为攻。哪怕一对二,他竟也开始扭转局势了。
他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又是一拳向穆清葭和王鸣一击去,趁两方退开之际,许冬拔剑而出,一剑扫向二人咽喉。
穆清葭和王鸣一后仰躲过,王鸣一双手合并夹住了许冬剑势,穆清葭旋身而起,一脚踢在许冬手腕。
长剑随之脱手,穆清葭又是一脚扫中许冬面颊,将他击翻在地。王鸣一握剑朝许冬劈去,许冬心下一凛连连翻身后滚,正巧滚至罗与和楚云遏跟前。
罗与反应快后退得也快,楚云遏却比他慢了半拍。
就在他与许冬对视住的那刻,他看到许冬的眸底一暗,还未等他做出反应,许冬已经拍地而起,一把扣住他的咽喉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前。
“诶诶诶!”
楚云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做人质,尤其是他现在还用着周瑾寒的脸,这不就相当于曜王殿下实力不济遭人挟制沦为肉盾,传出去了的话不是毁了周瑾寒的一世英名了吗!
这下不说穆清葭和王鸣一了,连罗与和其余侍卫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谁敢再过来我就杀了他!”许冬恶狠狠地喊道。
罗与冷道:“许冬,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是要做什么!”许冬盯着穆清葭和王鸣一,“王妃带着人突然要拿我,可是有什么说法没有?”
他看着穆清葭哂道:“你已经不是咱们曜王府的女主人了,属下是出于尊重才依旧称你一声‘王妃’。可属下毕竟是王爷的人,即便有哪里惹了你不快,也要等王爷回来了才能处置,你凭什么?”
因方才一场打斗,许冬的脸上多了几处伤,嘴角正在汩汩流出血来。他往一旁啐了一口血沫,见穆清葭往前一步,便又警惕地扣着楚云遏的脖子往身前一拉,提醒道:“我说了,别过来!”
穆清葭回视着许冬:“你知道的,今天你逃不掉了。”
院子里,侍卫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他们提防的对象已经从穆清葭改为了许冬。
穆清葭道:“朱佺将军是你杀的,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你何不将你的来历从实招来,兴许还能得到王爷宽大处理,何必还要做这困兽之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罗与眉头一皱:“他杀了朱将军?”
“是。”穆清葭点头,“你应该还记得昨日他回来禀告之时,身上溅到了血迹。死去多时的人,血液凝固粘结,是不可能如同鲜血一样喷溅出来的。”
“而且朱将军是被人一剑贯穿心口所杀,可身上的外衣却只有背后有破口,胸口的衣料仍旧完整。可见他是在背对着人穿外衣时,毫无防备之下突然遭到杀害。一个人深夜穿外衣定然是为了出门,而昨夜能让朱将军出门的无非就一件事。”
“所以。”穆清葭对许冬道,“就是你昨日奉命去请朱将军时趁其不备杀了他。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这么做?”
“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你有证据吗?”
“此刻的情形,还需要证据吗?”穆清葭却道,“你明明功夫颇高却偏要隐藏身手,若非被我与王将军联手逼至绝境,你的这些下属可有一人知道你的功夫并不在罗与之下?”
“你自知显露了身手,以王爷多疑的性格,你日后定然无法再在曜王府待下去。所以你干脆便狗急跳墙挟制住了楚神医,妄图用他来逼迫我们放你离开。你若真对王爷忠心耿耿,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既然知道了,那又何必多言?”许冬冷笑。
事已至此,他终于掀去了寻常那松弛和善的假面,露出他内里的怨毒和阴冷来。
扣着楚云遏命门的手指愈发紧了一紧:“他如今还是王爷的模样,若是让别人看见堂堂曜王竟这般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人掐着脖子,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想?倘若他死了,那你们的计划也就破了功。在赈灾的紧要当口,身为主事之人的曜王爷竟敢私自离队回京城处理私事,本就已经是大过一件。而要是这个时候衍州再出了什么乱子……”wWW.ΧìǔΜЬ.CǒΜ
罗与听完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们,真的王爷如今不在,你们最好能够保住眼前这个假的,否则若是让外头的那些百姓看到了,那可就不妙了。”
许冬望向罗与,脸上刻薄的嘲笑收敛下去些许:“罗与,你我自小相识,今日你放我走,我可以保证,曜王府的一切我都绝对不会说出去。”
“即便控制你的那个人逼迫你吗?”穆清葭问。
许冬目光一沉。
“我虽不知对方是用什么方式控制着你,能让你卧底在曜王府中这么久。可我猜测,你应该一直都没有接到过什么指令,‘刺杀朱佺将军’是对方派给你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吧?”
“你怎么知道?”
穆清葭语调冷淡,眉眼间更是疏离又凉薄。“因为你若是早就接到过任务,就不可能安安稳稳地隐藏在王爷身边这么久。”
“他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要逃过他的眼睛来做什么事无异于比登天更难。那你可曾想过,你身后的那个人为什么突然给了你指令,而给了你这个指令之后,你又会是什么结局?”
许冬随着穆清葭的话思考着,额间不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穆清葭将他的神情看进眼里。她的左手负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对王鸣一打了个手势。
“想通了对吗?”她依旧对许冬说着,语调淡漠又满是无情,“他知道你刺杀了朱将军之后绝对会被发现,他在给你下达指令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舍弃你这颗棋子了。你若足够聪明,就应该在行动之前就为自己想好退路,完成任务之后就该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可你没有,你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了王爷身边,你是不是还期待着可以再做出些什么来破坏这次赈灾?”
“可惜一颗废棋,哪怕做得再多也仍旧是要被舍弃的。你以为你今日逃出去了,等着你的就是光明和自由么?不可能的,若我是你身后那人,我宁愿相信只有死人才能闭嘴,也不愿冒险留着一个隐患。”
“所以你以为你还有路吗?”穆清葭笑了,眼眸弯弯,温柔又璀璨,“除了现在放手,将你的一切都说出来,兴许还能将功折罪之外,剩下的只有死路。”
穆清葭又往前走了一步,许冬眼眶赤红怒吼起来:“我说了,不许动!再过来我就掐死他!”
“咳咳——”楚云遏被掐得呼吸不畅,青筋都爆了出来。“你是真的咳——不怕死吗?”
他用余光瞥着身后的许冬,“我见过无数的病人,平常再是喊着不想活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一个愿意去死的。小伙子,你还这么年轻,身强体壮,明明还有几十年可以活,何必一心求死?”
许冬的手劲又加了些许:“你闭嘴!”
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心理防线几近崩塌,如今声音再响终归只是色厉内荏了。
“罗与!”许冬对着罗与高吼道,“他若死了,你对王爷也交不了差!放我离开!”
罗与的嘴角微微一抿。
“你三岁那年父母双亡,你忘了是谁将你带回了家,让自己的父母也成了你的父母吗?是我!”许冬的话里带了几分哀求,“罗与,我进王府四年,从未向你开口求过什么,也从未让你在王爷面前为我谋过什么。就这一次,罗与,算我求你了,你放我走!”
“你知道我不会。”罗与抬起头来。
他望着许冬,眼中一丝旧时的交情也无,只有分毫未改的冷然,与他寻常面对他人时毫无二致。
“哪怕你求了,你也知道我不会做。我既跟了王爷,就只是他手里的剑,不再保有自我。即便你不是我的旧识,是我的生身父母,我也不会为了你背叛王爷。”
罗与将剑抽出鞘,直指向许冬:“今日你走不了。”
“你!”许冬咬牙,“你不怕他死吗!”
楚云遏觉得自己真的快死了。他抬手拍着许冬的手臂:“松一点松一点,不然你们话说完前,我就真的死了……”
一点没有当人质的觉悟。
“你如果觉得杀死楚神医,黄泉路上有个伴也不错的话,你就动手吧。”穆清葭开口道了一句。
“嘿你——咳——”
楚云遏正要发作,许冬就将他一把按了回去。
他看着穆清葭又往前走近了两步,听到她说:“今日神医若死了,衍州没有王爷坐镇,情况确实会棘手一些。可你不要忘了,我还在。”
“诚然王爷已经休了我,但除了我们这几个人之外还有谁知道?对衍州的百姓而言,我依旧是曜王妃。只要留我在手,那他们就不会怕王爷不替他们伸冤出头。至于私自回京会不会惹得龙颜不悦么……”
穆清葭哂了声:“你跟了王爷四年,你觉得他在乎这个吗?”
她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端着手,下巴微扬,看起来极为高傲自负:“神医身为王爷的挚友,定然不吝于为了王爷慷慨赴死。待王爷回来,我们定如实禀告,在衍州为神医立上功德牌。”
话音落,已经悄悄挪到许冬身后的王鸣一突然出手,一掌向许冬袭去。
许冬蓦然一惊,就掐着楚云遏脖子的姿势旋身后躲。
而也正是这一刻,穆清葭飞速夺过罗与手中的剑,曲臂一把向许冬掷了过去。
剑锋以迅雷之势钉入许冬右肩,贯穿他整个肩胛。
挟制着楚云遏的力道松开,王鸣一拎住楚云遏的衣襟将他远远地扔进了侍卫堆里,飞身而起重重两脚踹在许冬胸口。
许冬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再无力爬起来。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侍卫用剑架住了许冬的脖子,将他扭着双手从地上拖了起来。
罗与拔出了钉在许冬肩上的剑归鞘,深望了他一眼后下令道:“带走。”
“罗与你知道吗?”
擦身而过之时,许冬的脚步顿了一顿。他偏头看向罗与,“我母亲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她是去县城为我买药时遭到了恶霸的欺凌,活活受了三天的折磨回来,第二日一根绳子吊死的。”
“你曾经也唤过她婶婶,你曾也夸过她做的烙饼好吃,那你知道她被欺凌后回来时是什么样子吗?知道她吊死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吗?”
“你不知道吧……”许冬低下头去,自嘲道,“你这样的人,怕是早就已经不记得我母亲的容貌了吧?”
“罢了……”
许冬长长地叹了一声,任他曾经的下属将他扭送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从围墙外头忽然飞进来一支袖剑。
所有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而等到他们注意到危险的时候,袖剑已经从背后钉进了许冬的心脉。
黑影从围墙上一闪。
穆清葭厉声道:“别让他跑了!”
罗与已经飞身追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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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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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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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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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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