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噩梦里窜醒的,大汗淋漓地按着自己的肚子:“孩子,我的孩子……”眼中的迷茫还没散去,泪光盈盈的,嘴唇还发着抖。
“王妃!”覃桑和覃榆忙搁下手里的活赶到了床边。
覃桑替穆清葭擦了汗,安抚她说:“王妃安心,小主子没事。”又忙让覃榆去将正煎药的张太医请来。
直被安抚了很久,穆清葭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轻叹着合上了眼,睫毛被泪水濡湿,双手却始终安在肚子上不肯拿开。
她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梦到自己身上的蛊虫进了胎儿的身体里。还没足月她便落了胎,孩子生下来如她一样,浑身僵硬宛若石头,不多久便没了气息。
幸好只是个噩梦,幸好她的孩子没事。
张太医很快步履匆匆地赶来了。先向穆清葭行了个礼,随后跟她道:“王妃不必忧虑,您虽从高处跌落,但好在府中的小厮接住了您,不至于伤到腹中胎儿。反倒是王妃您自己啊……”
老太医抚着胡须摇了摇头,“老臣见您似乎有肌体渐冻的征兆,您可还记得,如此次一般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的症状最初是在何时出现的?”
闻言,覃桑和覃榆都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是多年的毛病了。”穆清葭浅笑着回答,撒了个谎,“也不知是何时起的,许是最初症状浅,便一直未放在心上。”ωωω.χΙυΜЬ.Cǒm
“近些年加重的吗?”
穆清葭眼睫一错,点点头:“嗯。”
“唉……”张太医长叹了一声,忧心忡忡,“您如今的症状已是十分严重,多亏王妃您体质强健些,这才不至于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太医,那还有什么办法吗?”覃桑焦急地询问道。
张太医又摇摇头:“肌体渐冻是不可逆的过程,成因也有千千万,唯有找到了根源才能想办法医治。”
他也没将话说死,只又向穆清葭鞠了一躬:“王妃稍安,待老臣回去与各位同僚研究一下医书,再想想办法。”
穆清葭应了,跟张太医欠身道:“有劳太医。”
送张太医出门后,覃榆默默擦了擦眼泪。
“哭什么?”覃桑轻斥了一声。
“姐姐……”覃榆抽噎着道,“听张太医的意思,王妃得的根本是不治之症,怎么办啊?”
覃桑闻言眼底一暗,心里也难过得紧,只叹了一声,跟她说:“别想太多,去吧,让厨房做些清口的吃食来,王妃想必饿了。”
覃榆依言去了。
穆清葭看着覃桑回来,问她:“覃榆怎么了?”
“没事,她就是有些想家了。”覃桑笑笑。
“嗯,那得空了,你们姐妹俩告个假,回去看看。”穆清葭道。
家人还在的时候是该多陪伴的,否则等到同她一样失去了所有亲人,便是有委屈也只能自己咽着了。
“诶。”覃桑应了穆清葭的话,又对她说,“王妃,昨儿王爷一直守在您身边,直到今晨才离开。”
穆清葭望着覃桑,见她神情似乎有些犹豫,便催问道:“怎么了?”
覃桑在身前交叠着双手,微微用力捏紧后回答:“王爷离开时,神色看起来不大好……”
“为何?”穆清葭不解,“是我昏迷中说了什么胡话吗?”
“是……”覃桑端详着穆清葭的脸色,小心翼翼答,“您在呓语时,一直唤着‘大人’……”
大人……能被穆清葭这么称呼的,满朝文武中只有一人——
国师,司空鹤。
穆清葭的眼睫稍稍一敛,心中漫过些许苦涩。
所以她是当着周瑾寒的面,在梦里唤着司空鹤了啊。
「于你而言,他司空鹤究竟有多重要,才能让你这般死心塌地地留在我身边为他卖命?」
周瑾寒曾这样问过她。
而或许,他之所以这般介意她的来历,介意她与司空鹤的关系,是因为这三年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见她在梦中唤着“大人”了。
他应该是误以为,她深爱着司空鹤吧……
穆清葭轻轻地叹了口气。
“王爷之后都没再来过吗?”她问覃桑。
覃桑点头:“是。凌辰傍晚时分过来通传了一声,说王爷今日事多,留在书房不过来了。”
“好。”
“王妃如今病着,倒是又便宜了西院那位。”覃榆端着吃的走进来,气不过道,“听闻王爷一整日都呆在书房,她早早地就去探望过了。昨日还走两步就晕了呢,这么快倒是有能跑能跳了。”
穆清葭闻言抬起头来,清亮的一双眼直盯盯看着覃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看得人心里有些擂鼓。
“挽春和拂夏挨了打,那如今伺候着她的是谁?”
“是辛竹姑姑派过去的两位姐姐,绿絮同紫荷。”覃榆说到这里颇有些幸灾乐祸,“昨日辛姑姑办完事回来听说了那位在咱们院里闹的这一出,发了好大的火呢!挽春和拂夏挨了王爷的杖责还不够,回头又被罚了两年的月钱。那位贴身的婢女和小厮都被罚去前院洒扫了,新换过去的都是跟了辛姑姑多年的心腹。”
“我看哪,那位今后的日子要不好过咯!”覃榆乐呵呵地将热腾腾的小菜摆到床上的小几上。“王妃快吃吧。”
穆清葭却并没有动筷。视线低垂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王妃,怎么了吗?”
“你说王爷他此刻还在书房,对吗?”穆清葭问。
覃榆点头:“刚才遇见罗与大人去厨房给王爷拿宵夜了。”
穆清葭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替我更衣吧。”
“深更半夜的,王妃要做什么去?”覃桑和覃榆不解,“张太医吩咐过了,您如今还得静养。”
撑在床沿上的手掌微微一紧。
因穆清葭低着头,覃桑和覃榆便没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我去看看王爷。”穆清葭慢慢站起身,温声笑回道。
“诶!”覃桑和覃榆闻言自是欣喜,忙不迭去拿衣服了。
王妃跟王爷闹别扭闹了好几天,如今总算是看开了!只要王妃也能像西院那位一样对王爷主动一点,相信王爷定然就会回心转意的!
两婢女为此感到高兴,便也没看出在她们转身后,穆清葭藏在笑意之后的那份落寞与痛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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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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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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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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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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