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毫泼墨的马卓坤刚写了一个难得糊涂的“难”字,门就被咣当一声撞开了。
看见儿子大口喘气跑进来,马卓坤有些生气,他瞪了一眼马宇杨:“慌慌张张干什么?在公司我就是董事长,不是你老爸,有点规矩好不好!”
“哎呦爸,别唧唧歪歪讲那些大道理了……桃姐把于子涛给打了!”
“桃姐?”马卓坤一愣,“谁是桃姐?”
“放高利贷和约炮小奶狗的大姐头,糜子桃嘛!”
“糜子桃?是不是她老公从二十六楼掉下来摔死那个?”马卓坤拧眉询问。
马宇杨急了:“可不是咋滴?哎呦爸,甭管是谁了,赶紧想办法找人保护于子涛啊……”
“事情总有个来龙去脉吧?”
马卓坤放下毛笔,点燃一根烟:“说说咋回事。”
“长话短说吧……”
马宇杨端起老爸的茶杯,咕嘟嘟灌了几口水:“于子涛想找有钱人合作炒股,陈小三就把桃姐介绍给了他,可两人一见面,就言语不和发生了摩擦……
“桃姐骄横惯了,咽不下这口气,在医院门口叫司机把于子涛胳膊给弄折了,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呢!”
“哦,没死就好……”
马卓坤吐出一口青烟:“行了,芝麻大点儿事用不着我操心,你该干啥干啥去吧,别跟个枪杆子一样杵在这儿,看着碍眼……”
他重新拿起毛笔,在砚池里沾了沾墨,慢条斯理地写了一个“得”字。
“爸,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
马宇杨一把夺过马卓坤手里的毛笔,愤愤道:“桃姐之所以这么横,是背后有林家豪在撑腰!于子涛炒股挖坑,让林家豪亏了钱,他肯定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桃姐一个外强中干的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林家豪这个阴损货,明里暗里都会给人使绊子的家伙,他要对付于子涛,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样容易……”
“等会儿,你说于子涛让林家豪亏钱了?”马卓坤突然来了兴致。
“于子涛发现有跟风盘,就玩了个金蝉脱壳,林家豪没跟上节奏,就亏了呗……”
马卓坤砸吧着烟屁股,皱起了眉:“是你告诉于子涛,林家豪在国风证券有内线?”
“我没有,我只是暗示于子涛,说国丰证券不安全。”
“嗯,这么说来,于子涛也是在试探,他并不知道背后的跟风盘是谁,对吧?”
“对!”马宇杨点点头,不知道老爸想说什么。
“这小子厉害啊,把自负狂妄的林家豪都能玩在股掌之间,不简单,不简单呐……”
马卓坤一拍大腿,有些激动:“我越来越期待和这小子见面了……儿子,你交这个朋友是你后半辈子的福星,你得珍惜,知道不?”
“危难之际见真情!”马宇杨拿起老爸的手机,“不付出哪来的珍惜?爸,快给你那些酒肉哥们儿打电话!”wWW.ΧìǔΜЬ.CǒΜ
“你个混球会说话不?”
马卓坤一把夺过手机:“什么酒肉哥们儿,他们都是我在阳东市的关系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的底牌!”
“什么叫万不得已?说白了,就是怕露头被曝光呗!”
马宇杨嘴一撇,嗤之以鼻:“不信你打电话试试,关键时候没一个肯帮忙的。”
“你个混球懂个屁!这些人情关系用一次少一次,怎么能轻易求他们办事呢?”
“得了吧!拿钱养出来的废物点心,没一个真心的……”
马宇杨愤恨地一甩胳膊:“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求人不如求己!”
说着话,他拉开门就往外跑。
“等一下,你个混球……”
马卓坤喝止了儿子的冲动,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未曾拨出的号码。
电话响了快一分钟,才被人接通。
“老马,怎么打起这个号码来了?我不是给你说了嘛,没事别打手机,用办公室座机就行了,你咋记不住呢?”
电话里的声音低沉而威严,透着一股自上而下的官气。
“李局,事出有因,我就不多废话了,你能不能派两个信得过的人,保护一下于子涛?”
“于子涛是谁?”对方很警惕,“他和什么案子扯上关系了吗?”
马卓坤苦笑着:“这家伙得罪了大人物……”
马卓坤将儿子说的事情粗略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补充了一句:“李局,你知道的,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比较冲动……”
对方沉默良久,冷哼一声:“于子涛是吧!好,如果他触犯了法律,那就依法处理。至于派人保护就算了,要真有危险,你还指望我去救他不成?”
“李局,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听错了?是林家豪想整于子涛,好吧?”
马卓坤没想到自认为的靠山,居然和稀泥。
他心里不高兴,语气渐冷:“说个痛快话,你到底帮不帮我?”
“老马啊,林家豪是咱阳东市优秀企业家,还是阳光扶贫基金发起人,他怎么会干这种有损名誉的事呢?这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吗?你一定是搞错了!
“至于你说的那个于子涛,我压根就没听过……不会是你儿子结交的什么狐朋狗友吧?”
马卓坤气得鼻子冒烟。
好你个李大炮,平常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一到关键时刻就他娘给我掉链子。
养只狗还能汪汪两声呢,你特娘连叫都不叫,还倒打一耙说起我儿子的不是来了!
“什么混蛋玩意儿啊?!”
马卓坤愤恨地掐断电话,心里狂奔一万头草泥马。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吗?”马宇杨瞥了眼老爸,很是不屑。
马卓坤拿起手机,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四哥,我就问你一句话,能对付林家豪不?”
电话里沉默良久,只淡淡的传来两个字:“不能。”
“操!”
马卓坤大爆粗口,狠狠地摁掉了电话,
他靠在老板椅上,往后一仰头,悲叹莫名:“人心不古啊……这帮拿钱不办事的孙子,特么没一个好鸟!”
马宇杨摇了摇头,不指望老爸能出什么力了,还是得靠自己。
他扭过身推门就往外走,连招呼都懒得打了。
“你个混球干什么去?”马卓坤扯开嗓子,大声追问。
“干自己该干的事,你说的!”楼道里传来马宇杨的回音,嗡嗡不绝。
……
下午两点半,一行人将于子涛护送到嘉园小区巷口,拦了一辆出租。
于子涛拉开车门,刚要往里钻,却被一只白皙绵软的手扯住了衣角。
“驴粪蛋,你是要回医院吗?”冯瑶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不想跟熊大打架,我想跟你一起去……”
“我已经出院了……”
于子涛转过身,伸手挂了一下冯瑶挺翘的鼻子:“乖,在家等着,我到米奇蛋糕店给你买火焰山去!”
“好耶好耶,我最爱吃火焰山上的草莓啦……”
冯瑶开心地挥舞着小拳头,满脸孩子气。
“那你啥时候回来呀?”她眨巴着蠢萌的大眼睛,一脸期待。
“你数够一千只羊,我就回来了呗……”
“一千只羊啊?我啥时候数得完嘛……”冯瑶扳着手指头,喃喃自语,“一只羊,两只羊……”
陈哥走上前,拍了拍于子涛肩头:“小老弟,自己小心些,我会在附近等着你。”
老疤也冲于子涛点了点头,示意他多保准。
“搞毛呀?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有必要吗?”
鲁飞鄙夷地瞥了一眼老疤:“都是大老爷们儿,矫情地跟个娘们儿似的,一点不大气……”
他抬手轻轻捶了于子涛一拳:“老涛,拿出不破楼兰誓不还的气势来,我们等你凯旋!”
“拍电影呢?”
于子涛哈哈一笑:“大白天公共场合,他还能吃了我啊?行了,都回吧。”
他一摆手,随即钻进出租车,向着西伯来咖啡馆扬长而去。
鲁飞无奈地叹息一声,蹬上小黄车上班去了。
冯瑶依旧扳着手指头,耐心地数羊:“九只羊,十只羊……哎呀完了,又得从头数,一只羊,两只羊……”
陈哥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该你出场了,阳东会展路二十二号,西伯来咖啡馆……嗯,我不希望他有事!”
挂了电话,陈哥一脸沉静。
片刻之后,他望向老疤:“疤子,你立刻去咖啡馆对面的公交站等着,只要小老弟一出来,立刻护着他回来!”
“好,我现在就去!”老疤将帽檐往下拉了拉,转身离开。
“妖妖,走了……”陈哥拽了一下冯瑶袖子。
“哎呀光头强……”冯瑶气得嗷嗷叫,“我刚数了十只羊,你又把我打断了,好讨厌呀你!”
……
十四点五十分,西伯来咖啡馆。
时间在这里仿佛沉寂了一般,壁灯昏黄柔和,低沉的乡村乐飘飘渺渺,明明处于街景中心,却感不到丝毫的繁杂与喧哗。
靠近窗户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清瘦男子,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子挽至手肘处,露出半截精壮有力的小臂,一只赤黑色的玫瑰纹身烙印在虎口处,森森夺目。
他点了杯咖啡,慢条斯理地用汤勺搅拌着,合着音乐低声哼唱,似乎很享受这种曼妙的时光。
男子看了眼左腕上的江诗丹顿机械表,嘴角噙起淡笑:“时间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咖啡店门迎热情的声音:“你好,欢迎光临!”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年轻人,一摇三晃荡地进了咖啡店,胡子拉碴,衣服廉价而没有品位,脚上蹬着一双老式回力鞋,右臂还固定着夹板,整个人与咖啡店格格不入。
清瘦男子皱眉思忖:“这就是那个炒股神人,于子涛?人不可貌相,此言非虚呀……”
他低头浅抿一口咖啡,坐着没动。
“鸡窝头”抬眼扫视四周,当目光落在窗口喝咖啡的男子时,他嘴角上扬,晃荡着小碎步径直走了过来。
“林家豪是吗?我于子涛!”
“鸡窝头”瞥了男子一眼,大咧咧地往对面一坐,从袖筒里抽出一瓶娃哈哈矿泉水,放到了桌子上。
“哦,这里有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我是林家豪?”
男子抬眸凝视着“鸡窝头”,神情平淡如水。
“一个人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于子涛扭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大口:“你的优越感暴露了你,举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姿态……我说的对吗,林先生?”
“嗯哼?”
林家豪挑起眉梢,笑容玩味:“听你这意思,眼光是有点准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猜出来我约你的目的?”
“你托人捎话说,要我洗干净屁股等着……”
于子涛晃荡着二郎腿,眼睛似有似无地扫向林家豪。
“我这人呢,直肠子一根筋,脑袋也笨得很,想了半天,都没整明白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干脆把自己送上门,到底是红烧还是清蒸,你看着办!”
林家豪被他噎了个够呛,但又不好发作。
他抬眉冷视于子涛,原本温和的眼眸里突然浮现一缕黑丝,游移不定,甚是吓人。
于子涛眯起眼睛,直接对视过去,毫不退缩。
仿佛有火花在跳跃,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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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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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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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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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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