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林间飞快地跑着,时不时的,有血迹自他的衣角滴落,直到到达那山顶之上,他才停下了脚步。
只见这山顶之上就有个浮在半空中的小木屋,那屋子掩藏在那高耸的树木之中,令人极难发现。
泗安真人抱着浑身是血的顾言安,走进了那小木屋中,他将顾言安放在了塌上,不过片刻,她身上流出的血迹便将那床铺染红了一大片,泗安真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执着顾言安的手,低声唤道,“安安?你怎么样了安安?”
然而任他怎么呼唤,顾言安都是眼睛紧闭,一张小脸越发的苍白,气息微弱,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模样,泗安真人执着她冰冷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都怪我,是我没有及时赶到……”
泗安真人不断地给顾言安输入灵力,然而顾言安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她的丹田几乎被全部毁掉,体内还有未散去的鬼气,正破坏着她体内的经脉,哪怕是他,也有些束手无策。
就在他绝望地坐在地上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嘶哑的声音,“我要你打听的事如何了?”那声音像是钝刀划过枯木一般,听起来有些刺耳,泗安真人却是眼睛瞬间一亮。
他蓦得转过了头,惊喜地看向身后的帘子,“师父!”
泗安真人压住心底的喜悦,他站起身,行了个礼,方才温声道,“回师父,徒儿去那里打听过,听那里的人说,顾家那日的确有黑龙出现,然而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那黑龙。”
“再没出现过?”一个尖锐的女声立刻响起,“怎么可能?卦象显示那黑龙并未离开,他还在那里!”
泗安真人眉头微蹙,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那紧闭的帘子,察觉到身后属于顾言安微弱的呼吸声,犹豫了片刻,方才决然道,“师父,恕徒儿斗胆,还请您救救她!安安是顾家的人,若是她醒了,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帘子后面传来了一道冷笑之声。
厚重的帘子外传来了轻微的声响,片刻后,两个佝偻瘦小的身影自那帘子后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宛若蜈蚣一般的疤痕,那疤痕自他的额间,一直蔓延到了几乎后脑勺的地方,看起来极为狰狞,他身形极瘦,浑身像是只剩一层干枯的皮一般,死气沉沉地搭在骨头上,眼眶凹陷,整个人都像一根即将腐朽的木头。
而他身旁那老太太却是身影圆润,皮肤白皙,面容慈祥,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的老太太,只她脸上生着一个巴掌大的毒疮,生生破坏了这份温和。
那老者慢悠悠地走到了顾言安的面前,混浊的目光自她的面上扫过,随即他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平静的宛若一口古井,“命是能保住,但这脸是别想要了。”
若是早些送来,说不定还能替她治好脸上的伤口,恢复容貌,然而她来的还是太迟了,那鬼气早就毁了她的脸,现在就算是地仙下凡,也救不了她这张脸。
泗安真人闻言一怔,他看着顾言安沾着血迹的脸,眼底满是心疼,安安还这么年轻,若是毁了容貌,这让她以后可怎么过?
他恨得绷紧了面颊,想到方才那个满身鬼气的黑衣女修,目露杀意,那女人到底是谁,居然对一个年轻姑娘下如此毒手?!
鹿枯老人走到顾言安的面前,他五指并拢,宛若一个鹰爪一般,一股黑气顺着他的指尖落入顾言安的额心,随即,那原本还昏迷不醒的顾言安忽的便咳了两声,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而后便察觉到了脸上的疼痛。
她颤抖着手摸向了自己的脸颊,眼底迅速浮上了一层泪意,哭着喊道,“我的脸,我的脸!”
那老太太蹙起了眉头,脸上诡异的笑容渐渐散去,不耐烦她抿紧了嘴唇,尖声喝道,“闭嘴,再吵就杀了你!”
顾言安生生被那老太太给吓得停住了哭声,她惊恐地看着面前两个形容诡异,宛若厉鬼的老人,又无措地看向了泗安真人,神色间满是惊慌。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顾家吗?这两个老人是谁?
泗安真人安抚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背,“安安别怕,这是你师祖。”
顾言安嘴唇颤了颤,低声唤道,“师祖……”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扬起了眉头,“说,你可见过那黑龙!”
“你若是敢有半句隐瞒,我便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顾言安被她吓了一跳,她心惊胆颤地看向泗安真人,“我一共见过他两次……”
“两次?”一直沉默的鹿枯老人闻言,颇感兴趣地抬起了眸子,他看向了顾言安,“你还在哪里还见过他?他做了什么?”
顾言安看着他诡异的面容,也不敢隐瞒,将当初在诺日森林遇到那额生双角的黑龙一事通通都与他们说了一遍,以及那忽然出现在顾家的雷劫。
鹿枯老人二人对视了一眼,眸底闪过一丝精光,“你说,第一次你那妹妹也在场?”
顾言安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
鹿枯老人嘴角动了动,看着窗外的月色,眸色暗了暗,龙啊……他与那老太太又步履缓慢地走回了帘子后,临走前,鹿枯老人哑声吩咐道,“明日,你去查查她那妹妹的下落。”
泗安真人忙恭敬应道,“是,师父!”
鹿枯老人一离开二人的视线,便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先前他与老太太夜观星象,察觉到即将有异宝出世,没多久,他便听说了在那边陲小地的顾家,竟有黑龙现身!
二人当即前去请老友算上一卦,却没想到,那老友直接推算出了那雷劫竟是龙族幼崽降世时的伴生雷劫!
他们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能遇到流落在外的龙蛋,而且那雷劫他们也有所察觉,那般恐怖的雷劫,即使是龙族的强者,也必定元气大损,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他们夫妻二人加上那几人,哪怕是健壮的龙族强者,也足以一拼,更何况,这头龙现在可能还受了伤……
鹿枯老人摸了摸头上的疤痕,神色晦暗,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寿元将近,依旧无法突破,而那龙蛋乃是蕴含天地灵力所生的神物,只要他们能赶在那群老龙的前面,抢夺到那龙蛋,并且吃了那龙蛋,他们定然可以突破,到那时,哪怕被龙族追杀,他们也有机会逃掉!
鹿枯老人面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难掩喜色,“老太婆,咋俩有救了!”
…………
昨日,苏御已经连夜想了一通,该如何与小孙女培养一下感情,他这一辈子只有苏沐辽这么一个女儿,苏沐辽年轻时候整天到处疯玩,上山掏鸟蛋下河摸鱼,要不就是和一群臭小子到处历练,和乖孙女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平日里在宗门中,他身边倒是有一群年轻的弟子,然而那群弟子全是一群皮糙肉厚的臭小子,他更不能用对那群臭小子的方法来对待乖孙女,苏御站在窗边,看着过往那些年轻女修都穿的花枝招展的,他颠了颠储物袋,忽的反应了过来。
翌日。
一大早,顾言音便被苏御给叫出了房间,今日苏御换了身更为华丽繁琐的红衣,只从外貌来看,丝毫看不出他已经是个当爷爷的人了!
他的腰间挂着枚银铃,正是苏沐辽的那颗圣音铃。
顾言音还有些困倦,她昨夜回到房间后,看着放在床榻里面由灵石筑成的水晶小窝,突然想到,她现在已经是个有崽崽的人了,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告诉苏御与苏沐辽崽崽蛋,以及燕祁妄的存在……
她总有种莫名的心虚?
为了这事,她大半夜都没睡得着。
苏御直接将顾言音领到了本地最大的拍卖场,他对着顾言音挑了挑眉,露出了个骄傲的笑容,脸上就差明晃晃地写满了六个大字。
随便买!
他有钱!
顾言音,“……”
那掌柜的一看苏御的穿着气度,便知道他身份不凡,忙走上前来,热情问道,“请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苏御看向了顾言音,“你喜欢什么?”
顾言音打量着四周,小声回道,“先看看吧。”她只刚才看了一眼,便发现那些展示在晶石罩内的灵宝兵器,随随便便一件便可以卖出上万灵石的高价。
哪怕是掏空她的家底,她也凑不出一千灵石来!
今天也是因为贫穷而沉默的一天……
那掌柜的还要再说,便见顾言音与苏御二人已经走进了拍卖场。
他们一进去,便见两个美貌女子捧着件金丝玉流裙走上了那高台,在那灯光下,那玉流裙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几个女修顿时惊呼了出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玉流裙,然而那玉流裙着实价值不菲。
苏御有些挑剔地看着那玉流裙,质地不行,品阶也不够,不过平日里随便穿着玩也还勉强。
除了那玉流裙,那高台之上陈列着许许多多的灵宝,一眼看去,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苏御与顾言音走了一遭,转过头,却见顾言音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灵宝,神色没有一丝波澜,苏御有些纳闷,这一个都不要的,莫非是小孙女担心他没有灵石?
就在他准备告诉顾言音想要什么随便买,他有灵石之时!
他们路过了一个正在挥舞着大锤的男修身旁,那男修一手大锤抡的虎虎生风,周围却是一片冷清,他的身后放着枚破旧的玉简。
顾言音眼睛一亮,脚步一顿,看着那个男修舞了一遍锤法后,“这个!这个锤法好像还挺不错!”
她先前便想寻个锤法,然而现在修仙界更多的是剑修,那些锤修少的可怜,更别说流落在外的锤法了!
这还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在外看到的第一个锤修!
苏御,“?”
“你不是音修吗?买这个做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顾言音亮晶晶的眼睛,隐隐有丝预感,这小孙女,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般乖巧……
顾言音露出了个笑容,干巴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比较有意思……”
苏御一脸迷惑地将那锤法给买了下来,随即,他又趁顾言音在看其他东西时,将他先前看好的那些玉流裙灵宝全部给买了下来。
待顾言音回来时,那掌柜的眉开眼笑地将一批东西装进了储物袋中,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苏御,他刚才整理东西时,已经发现,这储物袋中几乎全是女修喜欢的灵宝,他对顾言音立刻更热情了起来,“姑娘您慢走,下次有需要随时通知小的!”
苏御摆了摆手,将那储物袋递给了顾言音,随着顾言音走出了拍卖场。
二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苏御看着顾言音明显比来时更欢快的模样,挑了挑眉,“你喜欢锤法?”
顾言音方要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两道清朗的声音,“师叔!师父!”
顾言音转过头,只见两个年轻的男修大步走向了他们,那两名年轻男修皆穿着一袭青衣,墨发高束,身形修长,前面的那个身形更高一些,面若冠玉,剑目星眉,十分俊朗,后面那个男修亦是相貌极为出众。
陈屿和霍尧大步走向苏御,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方才笑眯眯说道,“晚辈路过此处时,恰巧遇到了师兄,听说您已出关,便随他一起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快便遇到您老人家了!”他的师父便是烈域宗的七长老,他自小在苏御身边长大,也算苏御半个徒弟,比常人也更亲近一些。
随即,他又探出头来,好奇地看向站在苏御身后的顾言音,“这是小师妹吗?”在看清顾言音那张白皙漂亮的小脸后,陈屿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他忙收回了目光,耳根微红。
苏御看着他探头探脑的样子,脸色当即便拉了下来,站直了身子将顾言音牢牢地挡在了身后,“看什么呢你?”
察觉到顾言音看过来的目光,陈屿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弟子这不是好奇吗?”
苏御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陈屿当即便苦下了一张脸。
…………
燕祁妄昨夜被顾言音拒之门外,一晚上,他的心情都有些不爽,这股不爽一直维持到了第二日早晨,他方才打算去找顾言音商量一番,便见苏御先他一步,提前敲开了顾言音的门。
燕祁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他站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顾言音随着苏御出了客栈!
他坐在窗边,一边给崽崽蛋输灵力,一边等着顾言音回来,这一等,便等了许久,就在快晌午之时,他才终于看到顾言音慢吞吞地从远处走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便见到顾言音和那苏御身后,多了两个年轻俊朗的男修。xǐυmь.℃òm
燕祁妄,“。”
说好的回烈域宗再给她找人的??!
这怎么出去半天就带了两个回来??
燕祁妄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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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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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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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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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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