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民间有句话,叫‘流水的大官,铁打的士族。’
莫天寅在邵州三任九年,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地位,但这些士族,却在邵州经营了近百年。
邵州的商路、学院、河渠、道路、田地……他们都有渗透。
这些高高大上的士族老爷们,出门脚不沾地,普通人见了他们的车驾,要远远地低头行礼。
不小心看到某位士族贵女的模样,就会被打,甚至被刺瞎双眼。
小门小户跟惹了士族,哪怕是惹了他们的旁支或门客,都不会有好下场。
闹到官府去又能怎么样?士族见官不拜,除非闹出人命官司,才会罚些银子。
一句话,这些士族老爷,在百姓心中,就是最厉害的人,他们不可冒犯,不可亵渎。
而现在,这些人被关在囚车里,跟普通的犯人也无甚两样。
他们之前穿的锦衣华服,戴着金银玉饰,现在穿着脏破的囚衣,戴着手铐脚链。
原来,扒了那一层皮,士族老爷,跟常人也无什么两样啊!
一民兵上前,诵读这十家所犯的罪。
当然,不是按大夏律,而是按龙游律。
按夏律,这十家人李凌薇是没权力斩杀的,就连莫天寅这个州牧要杀士族家主,也要上书朝廷,几经波折,还不一定成功。
所以,民兵读的是龙游律,一条一条,详细地大声诵读。
让邵州百姓知晓,在李城主治下,不论是士族还是百姓,一视同仁!
李凌薇发现,这些死囚的眼神中没有绝望之色,甚至在民兵诵读他们的罪名之时,还有人嘴角带着饥笑。
她也笑了,朝霍非使个眼色,看来,劫囚的人就在现场,被这些死囚认出来了。
可是,你在讥笑什么呢?真以为自己能逃过一死吗?在幻想逃出去后如何报复我这个女城主吗?
罪名诵完,午时已到,李凌薇一拍案椟,高声道:“行刑!”
囚犯从囚车里拖出来,押到行刑台,就在这时,围观百姓之中爆发异动。
“啊!别推我!”
“有刀,这人有刀!”
“衙役大人快来啊,这里有人闹事!”
……
到了这会,那劫囚的老大依旧胸有成竹,因为衙役们确实慌了,而押囚犯的民兵,也在匆匆地拉囚犯上台。
他一行动哨,近百人同时行动,有劫人的,有制造混乱的,还有去抢马准备跑路用的……
行动迅速且纪律严明,李凌薇托着下巴对霍非道:“军方有人参与了,看来邵州军,也要来一次大清洗。”
霍非道:“单屈成之事,邵州军就该有一次大清洗!”
李凌薇抬头看一眼太阳,今天的阳光真的很暖,洛白,你晒到太阳了吗?
随即,抬手,纤指一点:“行动!”
瞬间,围观百姓之中,千名精锐民兵配合默契,在行刑台前面围成一圈,抬弩提刀,指向这些劫匪。
直到这时,行刑台上的士族们才惊了,有人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朝李凌薇跪下:
“李城主,程家愿意效力李城主,还望您饶我一命!”
“李城主,李家愿意归附,求您饶命!”
……
有大胆的百姓躲在一旁窃窃私语:“我就说嘛,哪有砍士族老爷头的!
你就瞧好了,那女城主就等他们这句话,接下来肯定不斩了。”
“我咋觉得不会呢,你看那女城主,动都没动一下,一点也不把这些贵族老爷放在眼里啊!”
……
李凌薇依旧一言不发,再一次抬手,纤指一点。
霍非举刀上前,走到第一个死囚面前,喊出他脖子木牌上写的名字,而后举刀,落下。
一颗带血的头颅飞到刑台下。
这下子整个菜市口沸腾起来了,百姓之中,也不知是谁最先高呼,接着无数人高呼起来。
原来这个女城主是真的会杀士族老爷的!
原来士族老爷在行刑台上,跟普通死囚也没什么区别!
“杀的好!我家的祖田,就是被程家给霸占去了!”
“该杀啊!我家女儿在程家当婢女,不过是洗坏了一件衣裳,就被打死了!”
“呜呜,可怜我儿,明明是程家少爷纵马踢了他的摊子,却说是我儿的摊子惊到他的宝马,把我儿活活打死!”
……
而那些劫匪则是惊骇不已,原来这李妖女早就埋伏好人在这里等他们啊!
并且,李妖女真不怕得罪天下士族吗?竟然真的敢当众杀士族!
这可是把士族千年积起来的云端地位,硬生生按到污泥里啊!
李妖女,她不是要夺邵州,要争江南道,她是要与天下为敌!
“快!救人!”
一千精锐民兵,装备齐全,再有良驹,能火速攻下一座三等州城。
更别说只是杀这不足百人的劫匪,很快那老大就发现,别说救人,连他们自己逃都逃不掉了。
就是轻功好的想飞沿走壁逃脱,却被城墙上埋伏好的弩弓手,一箭射下。
劫匪中人拉弓要射杀李凌薇,反正是死,就拉这妖女一起死!
可那箭才飞一半,就被民兵用盾牌挡下。
另有人想射杀霍非,霍非淡定地砍了一人之后,一把接住了那支箭。
随即一箭掷出,射中那匪徒的胸口。
突然,天空乌云遮日。
行刑台上血流成河,行刑台下杀声如雷。
李凌薇抚摸着腰间佩剑,一剑在手,八方云动!
民兵在杀劫匪,霍非在一个接一个地斩死囚,他这个刽子手,当的非常合格。
那气势不说行刑台上的死囚,单是围观的百姓,彻底记住了这个狗皮脸将军。
甚至从今日之后,邵州城的父母都拿霍非吓小儿,敢不听话,狗皮脸将军就来了!
从此有了‘霍将军止小儿夜蹄’的说法。
这场后来载入史册的大事纪,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
霍非砍了行刑台上最后一个人的头时,民兵杀了最后一个劫匪,就是那个劫匪老大。
他至死都不瞑目,后悔不已,都怪自己,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随即,民兵团长上报:“城主,三次匪徒劫囚,共斩杀匪徒三百零八人。”
李凌薇淡定点头:“调查清楚匪徒的身份。”
“遵命!”
霍非擦着滴血的长刀,跟在李凌薇身侧:“城主,您已两天两夜未曾合眼,还请回府休息。”
李凌薇摇头:“我去凌江。”
霍非还要拦,李凌薇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霍非只觉头皮发麻,城主的眼神变了。
他不敢再拦,陪李凌薇一同出城,半路迎面来了一支小队,里面有几个是洛白的亲卫。
李凌薇瞬间心中升起希望:“找到洛将军了吗?”
“是,找到了。”
这些人没有欢喜,有人在流泪,有人在呜咽。
李凌薇的脑海响起一道惊雷,不,不可能,我不相信!
“带路!”她低声嘶吼,一手紧紧地捂着心口,她感觉心跳的快要冲出心膛似的。
白龙在飞奔,她听不到风的声音,感受不到寒风的刺骨,眼前是一片血海。
是菜市口死囚的血流的太多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能看到血海?
直到她听到霍非带着哭腔的惊呼:“城主,你流血泪了。”
李凌薇用冷如冰的手背一擦,果然眼睛流出了血。
洛白,你瞧,我不能哭,所以,只能流血。
风中传来半夏的哭声,很快,她看到凌江边上躺着一个人。
是个几乎快要肢离破碎的人,少了一只脚,断了一只手,脖子上有一个血窟隆。
面目全非的脸,比霍非的狗皮脸还要难辨认。
难道这些人以为这个人是洛白?
怎么可能是洛白!
我的洛白,英俊如仙,身姿如松,那双眼睛永远留在她身上。
他是她最坚强的后盾,也是最锋利的刀。
他是不死的!宫中文氏和李恒带着那么多人围攻,他都能带自己逃出来。
宇文牧的杀手,山中的劫匪,鞑子的强兵……
这些人都伤不到洛白分毫,他是龙游的战神,怎么会死在这条小江里?
“他不是洛白,接着找!”
半夏眼睛红肿地回头:“城主。”
李凌薇嘶声道:“我说了,他不是洛白!接着找人!”
洛白身边跪着的一个湿淋淋的男子站了起来,李凌薇认识他,洛白的亲卫副将张梦威。
他扑通一声跪在李凌薇面前,重重磕头:“城主,请您仔细看看,这是洛将军。
别让他在这里睡太久,我们带他回家。”
李凌薇踉跄上前,可她还是看不到一丝洛白的影子:“你们凭什么说这是洛将军?”
张梦威凄声道:“将军临行前,是末将束的甲。为护将军伤口,特地把这件棉服穿在里面。
还有,末将从河里把将军抱上来提时候,他身上掉下来的仙剑,就是洛将军的。”
李凌薇这才认出,那缺了一个肩甲的铠甲里面,是一件羽绒服,是她曾经亲手为洛白穿上的羽绒服。
她备的是长款,可被洛白这身材一穿,只能看是正常款。
这件衣裳,天下再没有第二件。
她眼前再次出现血海,她猛地想到一点,推开张梦威跪到这具尸体前。
颤抖着手扒下上衣,直到拉出还算完好的上臂,然后,她看到一点殷红。
那里,是一粒朱砂痣。
李凌薇只觉气血上涌,不光是眼睛,连口中也充满血腥味,她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整个人往后仰倒,彻底昏迷。
“城主!”
“城主!”
……
凌江下游,淮南道内,打渔的祖孙两,爷爷提着几尾小鱼,强壮的孙子背着一个昏迷的男子,迎着北风,艰难地朝家中走去。
直到回到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强壮的少年放下这个男子,看着一身伤痕的陌生人,不解地问爷爷:xiumb.com
“为什么要扒了他的衣裳,穿给那个死人?我看那身甲胄应该很值钱。”
老人抚着长抚叹口气道:“世道乱了,到处闹兵灾。这淮南道就有三股强兵,谁知道他是哪里的兵?
没衣裳有人找来,还能推说是捡了个冻伤的猎户,有那身衣裳,怕是要惹杀头之祸。
不如把衣裳给死人穿了,省事!反正咱们是为救人,又不为求财。”
少年愧疚地摸摸后脑勺:“还是爷想的周到,爷你坐着休息,我去料理这鱼,炖汤喝。”
老人没休息,而是找出家里的草药,按民间方子,有的调成泥糊,有的熬煮,救治这伤员。
直到为他包扎好伤口,老人才无力地叹道:
“老朽尽力了,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的造化。”
……
李凌薇醒来的时候,天空在下雪,她人就躺在雪地里,不过奇怪的是,身下不是冰冷的雪,而是温热的水。
一时间她脑海中的意识太过混乱,自己是在哪里?为什么会流落在荒野?难道龙游军中出现大变故?
然后一个惊雷一般的事实充斥在她的脑海和心间:
洛白,死了。
猛地坐起,我不相信,那具尸体肯定不是洛白!我要去看清楚,我要接着沿凌江找!
这时她才发现,她身边围了许多……动物。
有马、牛、羊、兔子、鸡,一群群地挤在一起,像是在取暖。
很快她发现,这些动物是来汲取她躺着的这个泉水,这里的水是暖的。
她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未着寸褛,天空仍漂着鹅毛大雪,泉水附近长了许多眼熟的植物和树木。
几息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空间里。
空间再一次升级了,之前要一点点从植物上面收集的灵露,现在出现了一个泉眼。
流出来的灵露多的她能拿来洗澡。
只是空间一直在飘雪,远处的植物被雪压住,只人泉眼附近的还正常生长。
自己的心,是茫茫飞雪。
她做过测试,只要她人不在这片空间草原,这里就会自动变成适宜的温度。
所以,她忙推开青铜门进到仓库里,拿了一套暖和衣裳穿好。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她这样突然出去,会吓到人吗?
找出手机看看日期和时间,自己竟然昏迷了五天!现在是凌晨两点。
邵州城乱了吗?半夏和霍非他们定焦急不已。
最重要的是洛白,他们会不会已经把那具尸体埋了?
李凌薇不再迟疑,立即从空间出去。
她出现在了州牧府的卧室里,门上映的影子是半夏的。
“城主,您,醒了吗?”半夏的声音沙哑极了。
“我醒了。”
扑通一声,半夏晕倒在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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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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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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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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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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