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盛的树冠遮盖住车顶,藏得严严实实。
正南方的大门,东西北的三个后门,客户和高层的座驾进进出出,一如往昔。
范助理观察了一阵,“没什么动静,估计梁延章和倪红都没供出您。”
梁迟徽眼神锋利,如同一只敏锐的雄鹰,梭巡着四周,“方安意的通风报信不是空穴来风。”
“其实您去东南亚避风头,三公子没辙。您和姚夫人的资产在泰缅是巨富,冀省交涉引渡很困难,泰缅无论如何会保住您这位财神爷。”范助理语气遗憾,“我查了方小姐那张船票经停的省市,有合适出境的山路和港口,只要您顺利出境,姚夫人安心了,她久经沙场,兴许扛得住赵凯的审讯。”
“你以为我带得走何桑吗?”梁迟徽反问,“如今老三和赵凯步步谨慎,没有万全之策不敢贸然动手,他们为什么拖延?因为何桑在我手里。对于市局而言,何桑是人质,但对于老三,何桑是挚爱,她出了意外老三肯定发狂,谁承担责任?老三大义灭亲实属不容易了,已经失去父亲,失去显赫的家族,再痛失挚爱,一旦一蹶不振,变成了废物,他是老张悉心栽培的爱徒,老张舍得吗?”
范助理恍然大悟,“何小姐这个人质,他们是轻不得,重不得。”
梁迟徽脸上噙了一丝笑,“开过去。”
绕过榆树,直奔董事长专用车道,梁迟徽乘电梯上楼。
到达7楼,秘书部的职员在窃窃私语,“财务室的那位,是什么职衔啊?”
一个男秘书摇头,“不认识,我只认识赵局。”
“你认识?”
“我在官网看过赵凯的履历介绍啊,有照片。”
“我也看过!”女职员推搡他,“滚吧。”
梁迟徽脚下一顿。
隔壁的饮水间空无一人,他隐匿其中,虚掩了门。
“梁董犯法了?”
男秘书又凑回去,“有风声是转移公款,境外洗钱。”
“你乱讲!”女职员瞪眼,“梁董不缺钱,他有必要洗钱吗。”
“你蠢不蠢啊?大富商是吃人肉喝人血的,他们嫌钱多?越是不缺钱,越是贪钱,缺钱的反而知足常乐了。”
女职员不服气,“你有证据吗?”
“老董事长和梁董的心腹都招供了。”
部门的副组长收拾好文件,示意他们安分,“董事局的内幕与你们无关,工资照发,别议论纷纷的!”
员工们一哄而散。
梁迟徽双手插在口袋,缓缓攥紧拳。
平整板正的西裤撑起两个膨胀的鼓包。
下一秒,他从安全通道下楼。
范助理刚走出停车坪,迎面是健步如飞的梁迟徽,“上车。”
他愕然。
梁迟徽命令,“去码头!”琇書蛧
范助理仓皇回过神,拉车门,“梁董,何小姐还在戏园子。”
“通知保镖,接她汇合。”
范助理一边调头疾驰,一边拨打保镖的电话。
梁迟徽气场阴骇,面孔肃穆到极致。
“叮嘱保镖,凡是拦截的,抢夺何桑的,不惜代价突围。车开稳一些,不准颠簸,撞击,把何桑完好无恙送过来。”
“是!”前方的十字路口是黄灯,范助理一踩油门。
......
赵凯的下属在办公室等了四十多分钟,不见梁迟徽出现,他叫住泡茶的女秘书,“你们梁董呢?”
“梁董上午请假了,中午上班。”
下属看手表,“一点半了,你们午休结束了吧?联系一下。”
女秘书撂下茶杯,抄起座机,一连摁了三遍号码,“范助理无人接听。”
下属察觉不对劲了,“梁董呢?”
“梁董关机。”
“糟了!”下属跑出去,又驻足,“他请假干什么?”
女秘书茫然无措杵在那,“陪太太看戏,在秋庄戏园。”
“秋庄...他太太是何桑吧?”
“是姓何,话剧演员。”
“完了!”下属脸煞白。
稽查组在三楼财务部检查梁迟徽任职总经理这十年的全部财务报表,包括公司营业额、银行流水和账户资金,虽然账本是由专业的精算团队整理,基本没有纰漏。但致命是,云海楼的经理也提供了一部分账本。
是真实的账本原件。
梁迟徽昨天让经理销毁的,账本烧了一夜,梁迟徽亲自监督了一夜,只是老虎也难免打盹儿,他去洗手间之际,经理趁机保存了最关键的一份。
云海楼的账本与财务部记录的金额出入巨大。
揭穿了梁氏集团伪造假账的真相。
稽查组当场扣押了财务部主管和云海楼经理。
组长打量他,“你涉嫌同案犯,明白吗?”
经理冷静,“明白。”
“据我所知,梁迟徽是一个非常仁义,大方的老板。”
“的确是。”
组长翻阅着账本原件,有梁迟徽的签字,有倪红的签字,“你举报他的理由呢?”
经理面不改色,“正义。”
“是吗?”组长是企业反贪一线的,大浪淘沙的人物了,最擅长识破商人的小九九,“你如果正义,你跟了梁迟徽七年,他在外市的地下钱庄也是你管理吧。你为何不早日举报呢?你呈交的证据是三年前的,我没猜错,你那时是忠心耿耿的,发生了什么,导致你背叛自己的老东家?”
经理面容一寸寸皲裂开,秋风落叶一般地颓败下来,“倪红。”
组长一瞥账本的落款,“倪老板是你什么人?”
“我的上司,我喜欢的女人。”经理哽咽,“是梁迟徽毁了她,她在厂房跳楼,被钢板刺穿,右腿残疾了。你们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高贵,干练,美丽。她残废了...男人残废了都会寻死觅活,她是女人,她残废了呢?”
“所以你帮倪红报复梁迟徽。”
“我不是帮她,我是顺应自己的心。”经理否认,“她报复天下任何一个男人,也永远不会报复他。即使她恨他,她只会铲除他身边的女人,她不肯动他一根手指,你们不要再逼她了!你们撬不开她的嘴,再逼下去,她宁可死。”
组长和组员对视一眼,这段恩怨情仇是传得沸沸扬扬,不过梁家的二公子“风流”,绯闻故事有几十个了,不乏名气大的选美模特,足球宝贝,以及倾慕他的权贵千金,真假虚实,没多少人深究。
倪红的名字也淹没在一群花花绿绿女人的名字之中。
组长挥手,“交给赵凯吧。”
戏园里,保镖挂断电话,风风火火闯入包厢,“何小姐,梁董吩咐我送您回家。”
林太太一愣,“太仓促了吧?没吃晚餐呢。”
“莫非我们招待不周,梁董不高兴了吗?”郑太太也蹙眉,“梁太太,您饿着肚子回家,老郑和林总会怪罪我们失礼的。”
保镖圆场,“是梁董的意思,与二位太太没关系。”
何桑预感不妙,“出什么事了?”
“不宜多说。”保镖讳莫如深,“车在外面,别耽误了,您随我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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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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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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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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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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