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首饰盒放在圆木桌上,小心翼翼摁住,撕下胶贴,重新粘合。
粘合的同时,扯动伤口,梁迟徽一眨眼,纱布又崩开。
何桑踮起脚,沿着眉骨的弧度,指腹一厘厘剐,剐得服帖,再粘,“我一直以为,壮实魁梧的男人是铁打的,不容易受伤,生病,其实你们最娇气。”
她来来回回摁压,手洒下阴影,梁迟徽在那团阴影里凝视她,“我娇气吗。”
“你和老三都娇气。”
他闷笑,“一个是累的,一个是折腾的,可不是娇气。”
“你和谁打架了?”何桑也凝视他。
“段志国。”
她指尖一顿,“他万一又报复你呢。”
“他后天回泰国。”梁迟徽微微弯腰,迁就她的高度,“赵凯向上级申请了,不允许他入境。”
“你的地下钱庄有二十二亿,赵凯也知情了。”何桑试探,“会惹麻烦吗?”
“无妨。”梁迟徽对她终究有戒心,没过多解释。
听他的语气,大概率会转移地下钱庄的现金。
即使赵凯联合外省警方,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理由,查封清点钱庄,实际数额出入太大,也没法追查。
因为梁迟徽签署的协议是段志国持枪非法逼迫,协议中的数据条款在法律上无效,二十二个亿不具备现实依据,梁迟徽可以自辩是虚报。
何桑觉得他像是一堵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钻出一个漏洞,太难了。
“梁董。”范助理站在楼梯口,“我有公务汇报。”
梁迟徽翻出打火机和烟盒。
她识趣,“我先回屋背台词了,下午4点有一场话剧,我是特邀演出。”
“我送你去剧院。”
何桑笑,抱起那堆首饰盒,“好。”
她步伐慢,经过二三楼的休息区,望了一眼楼上。
梁迟徽侧身抽烟,隐匿在避开日光的角落,轮廓模糊,范助理盯着她背影。
“何小姐,您有吩咐吗?”范助理忽然询问。
梁迟徽偏头,目光掠过二楼。
“我最晚3点出发,来得及吗。”何桑镇定自若,窗子的纱帘扬起,烟雾漫过,他面目清晰了几分。
“来得及。”
“我可能洗个澡,需要化妆,2点50分我在客厅等你。”她消失在转弯处。
梁迟徽收回目光,“你紧张她干什么。”
“涉及三公子。”范助理上前,压低声,“我已经安排人散播内幕了,太太圈议论纷纷,很快满城风雨。”
“给老三一个教训,让他长记性,一心挖我的底细,挖出自己的债了。”梁迟徽笑着掸烟灰儿,“抹掉痕迹,不要查到你头上。”
范助理担忧,“三公子毕竟立了大功,而且宋禾父亲是自愿当向导,原始森林危机四伏,他是本地人,很清楚里面的状况。大公子又足足添了五倍的赔偿金,宋禾母亲也理解这次意外,接受了补偿,和平解决了。”
“你不懂关键。”梁迟徽推开露台的落地门,壹山的后花园种植了一片西府海棠,花海无尽无休。
“老三不服从上级指令,擅自行动,是违规;宋家收了钱,私人和解,属于人道主义补偿,与公家的处罚无关。如今曝光,老三在中海集团的位置一定坐不稳了。”他把烟头戳在灭烟器中,“老三只能主动辞职,平息舆论,失去中海集团总经理的光环,他的势力大打折扣,上流圈认地位,认身价,不认人,他卸下职务,唯一的头衔仅仅是梁家的三公子,我是梁氏集团的董事长,他在我之下,又凭什么和我斗?”琇書網
范助理醍醐灌顶,“怪不得您保留宋禾这张王牌,始终没有声张,果然派上大用场,咱们高枕无忧了。”
“贪财的人最易掌控。”梁迟徽走进书房,“宋禾判了刑,没资格妄想三公子夫人的名分,老三下手也狠,禁止任何渠道保释减刑,她母亲不甘心,我承诺给宋家一大笔钱,她们当然愿意为我所用。”
范助理关上书房门。
何桑捧着化妆镜,在一二楼之间的台阶,面无表情涂口红。
门合拢的声音响起,她手不禁一颤。
好半晌,她抓住楼梯的扶手起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2点40分,梁迟徽下楼。
何桑叉着一块蜜梨,仿佛什么没发生过一样,“冰镇的,很甜,你尝尝吗。”
梁迟徽在玄关换皮鞋,“我不爱吃梨。”
“你爱吃什么?”
“无花果。”
她抽出湿纸巾擦手,“无花果没什么滋味。”
“只开花不结果,甚至从没开过花,它的名字值得回味。”梁迟徽抄起钱夹,先一步出门。
何桑在原地愣了一秒,恍惚明白他说什么。
有些感情,是不开花,不结果的。
梁迟徽在庭院里鸣笛,她跑出去,坐进副驾驶位,“范助理呢?”
“整理文件。”
他替何桑系好安全带,调头驶出小区南门,午后的天鹅湖波光粼粼,木质长廊铺了一地的落花,湖面游荡着两对鸳鸯。
“我们没有合照过。”他突然开口。
何桑专注翻剧本,没回应。
梁迟徽看了她一眼,“拍一张吗。”
她笑,“你喜欢拍,我们就拍一张。”
“我不是很上相。”
“我也不上相。”何桑撂下剧本,抻了个懒腰,“我爸爸告诉我,长得漂亮的无论男女,都不上镜。”
梁迟徽目视前方,“算是夸奖我吗。”
何桑点头,“还用我夸吗?冀省哪个女人不夸你。”
他又看了何桑一眼,她不太对劲,又形容不出,干脆没说话。
到剧院是3点40分,何桑穿好戏服,盘了发髻,准备去幕布后面备场,路过vip贵宾招待室,邱太太从门里出来,心急如焚拖住她,“梁先生捅出大篓子了!”
邱太太粗略讲了一遍情况,“具体细节我不知道,宋母大闹中海集团,斥责梁先生忘恩负义,她女儿是冤枉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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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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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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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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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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