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没瞒他,“你二哥。”
男人皱眉,“说什么了。”
她撩开鬓角的长发,露出那枚珍珠耳环,“我的耳环丢在医院了,他捡到还给我。”
“少和他接触。”梁纪深撂下这句,迈步下楼。
何桑心里有数,他们之间波涛汹涌,互相忌讳,再加上两位太太素来不合,没有一个不是戴着面具。
客厅里,梁延章正在阳台上喂鹦鹉,是墨西哥的蓝翎鹦,鹦鹉中最通人性的品种,它对准何桑扑棱翅膀,“翁琼,翁琼。”
她歪着头,看笼子里的鹦鹉。
梁延章听到脚步声,合住笼门,在原地若有所思,“翁琼是我的原配夫人。”
那位赫赫有名的大使馆秘书长梁璟的生母。
他慢条斯理经过何桑身边,“翁琼的成名作是《上海滩》。”
何桑恍然。xiumb.com
寿宴上,她台词错了,梁延章非常不满,可台前谢幕时,他非但没怪罪,反而夸她风采绝伦。
是因为翁琼也演过冯程程。
睹她思人。
一连娶了两房续弦,却还念念不忘发妻,真不知梁延章是长情专一,还是故作深情。
他走后不久,梁迟徽也从二楼下来,这俩兄弟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大的霁月光风,像个儒雅的玉面君子,小的英气野性,像一匹深沉的狼。
梁纪深欠了欠身,不冷不热的,“二哥。”
“纪深出息了。”梁迟徽意味深长的样子,“光天化日之下打了一个人?”
男人似笑非笑,“二哥很关心我的一举一动。”
“自家弟弟,关心你是应当的。”梁迟徽笑着落座,“以后再惹祸,二哥帮你解决。”
虚伪圆滑,又擅演戏。
“话剧院还缺男演员吗?”梁纪深低头,不近不远的挨着何桑,“介绍我二哥过去,他演得好。”
何桑没法搭腔,倒是梁迟徽,一点不介意讥讽。
院子里这时驶入一辆车,迅速熄了火,一名珠光宝气的中年贵妇走进来,笑容满面,“什么风把老二也吹回家了。”她摘掉皮手套,交给保姆,“今天冬至,留下吃团圆饭,你爸爸经常念叨你。”
梁迟徽态度也算温和,“好。”
何桑认得她,现任太太纪席兰,梁延章宠了她半辈子,权富家族是母凭子贵,唯独梁家是子凭母贵,外界将她的手腕传得神乎其神,不少新晋贵妇以她为榜样。
纪席兰虽说上了年纪,花大价钱养出的容颜,照样瞧得出年轻时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在翁琼之后能攻下梁延章的心,又怎会是庸脂俗粉。
她瞟了一眼躲在后面的何桑,梁纪深护得严实,何桑走出一步,他还不露声色挡在前头。
“梁夫人。”
纪席兰兴师问罪,“大闹梁氏集团的无赖是你父亲?”
“是我继父。”
她嗤笑,“戏子的妈,也嫁不了什么好男人。”
何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工夫,梁延章在二楼叫梁迟徽,“老二,来我书房。”
梁迟徽从沙发上起来,书房门随即关闭。
“打麻将输了?这么大的火气。”梁纪深含了一丝笑,“输了多少,我补给您。”
纪席兰又看了一眼儿子,“和你父亲一个样。”
他散漫扬眉,“父亲什么样。”
“哪个都舍不得。”
梁纪深带点戏谑的笑意,“他最舍不得您。姚文姬是您的手下败将,翁琼的灵位早已从祠堂撤了,您够风光了。”
纪席兰没好气哼,可神色平和了。
梁纪深手一推,把何桑推远些,“高兴了?”
“贫什么贫?梁延章目前在气头上,你这关怎么过。”
他一副无所谓的云淡风轻,“不拖累您。”
大约四十分钟,保姆上齐了菜,梁延章和梁迟徽入座餐厅,纪席兰热情给梁迟徽夹菜,叮嘱他要注意肠胃,梁家的大旗扛在他肩头。
“纪姨抬举我了。”梁迟徽不进圈套,“梁家未来是大哥的。”
“你大哥有一份,你也有一份,你如今是梁氏的总经理,经商比你大哥有经验,你大哥不会跟你抢的。”纪席兰挑拨离间完,又装作与世无争,“不像纪深,难成大器,只能托付你们当哥哥的多关照他。”
梁延章清了清嗓子,“都是我儿子,该有的都有。”
纪席兰稍稍有了底,勾唇笑。
“席兰,有一件事与你商量。”梁延章郑重其事,“老二说文姬的病情不乐观,她的心愿是我陪她度过最后一程,我打算接她来老宅住,你要容得下她,善待她。”
纪席兰脸上的笑收敛得彻彻底底,“你的意思,文姬姐和我们同住吗?”
梁延章似乎也觉得不妥,没吭声。
“父亲,何必为难纪姨,本来就不是一家人了。”梁迟徽很有风度开口,“我会转告母亲,她能体谅。”
何桑捏着筷子,看梁纪深。
他无比从容置身事外,她索性也埋头喝汤。
“哪里的话。”纪席兰聪明得很,在梁延章面前扮演一个贤妻良母的做派,“我愿意照顾文姬姐。”
梁延章十分感动,握着她的手,“席兰。”
何桑抽出纸巾擦嘴,无意扫过对面的梁迟徽,他眉眼凉薄,显然识破了纪席兰。
快吃完的时候,梁延章忽然望向何桑,和颜悦色的,“你多大了。”
她立马撂下筷子,“二十三。”
梁延章失了魂,沉浸在一段回忆,“翁琼生下梁璟也是二十三岁,花一样的年纪,她是苏州人,所以性子柔情似水。”
席间只有餐具摩擦的响动,大户豪门规矩森严,老爷子不点名,都不敢插嘴。
许久,他动情感慨,“她离世有三十七年了。”
“父亲是怀念翁姨了。”梁迟徽给他倒满酒,“我投资了剧院,告诉他们排练翁姨的戏,您喜欢随时去看。”
梁延章很是欣慰,“老二有孝心。”
入夜,纪席兰陪同梁延章出席市里领导的家宴,梁迟徽则不见了踪影,何桑也早早躺下,可翻来覆去睡不着。
走廊不断传来噪音,她出门查看,对面房间亮着灯,梁纪深在器械架上健身,亚麻灰的纯棉背心被汗水浸泡,紧贴着胸腹,勒出肌理分明的线条,月色里,泛起蜜铜色的光泽。
他有运动的习惯,因此身材紧实勃发。
何桑没继续往里走,刚要带上门,梁纪深拾起毛巾擦汗,“吵到你了?”
她一惊,右手碾过门栓,夹了指头。
男人闻声回头,一个跨步上前,捂住她流血的食指,“卧室有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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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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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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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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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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