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罢吹干,元裕之便以独特的哨子唤来漠北雄鹰,将信件置入竹筒,紧缚鹰爪上。
这是江湖游历时,好友传授的传书技能,这头漠北雄鹰也是他赠的。
闲暇时放养,有事时以哨唤之。
元裕之今次想传书给蒙元的中书令耶律楚才,即送鹰好友耶律辨才的弟弟。
蒙元法度,凡城邑以兵得者,可屠满城。
自家兄长元敏之当年在忻州城罹难即出于此,他不想汴京百姓也沦落到如此下场,便期冀这位素有儒雅斯文盛名的中书令能施以援手。
“素丸何处飞来,照人只是承平旧。”
“兵尘万里,家书三月,无言搔首。”
“几许光阴,几回欢聚,长教分手。”
“料婆娑桂树,多应笑我,憔悴似,金城柳。”
崔立投降蒙元,在元裕之看来,本身没有甚么大的过错,只可惜他竟不怜惜城内百姓的死活,任由蒙元铁骑欺辱。
元裕之念及于此,蓦地又忆起他事,匆忙朝着两位挚友拱手道:“裕之谢过两位兄长的救命之恩。”
“但裕之此刻还有一件急迫的事情需要亲自去处理,恐怕无法与两位兄长一同离开了。”
常君卿想起元裕之曾说过他收养了朋友的孩子,问说:“是那个叫白恒的小鬼?”
“不错,我乃其父执。”
“他的父亲将其托付于我照料,此前只顾城中百姓,竟忘了还有他。”
“蒙元铁骑已然入城,我又岂能置之不理?”
“同往。”
两人异口同声,选择了与元裕之一道冒死相救。
目的地是元裕之的宅邸,元裕之拔剑冲入铁骑堆里,李仲华与常君卿在旁扫除障碍。
李仲华的一杆丈二红枪,狂风扫落叶般将每一个和元裕之擦肩的蒙元铁骑挑落马下。
掉在地上后又被常君卿势若千钧,急如奔雷的掌法击毙,再也爬不起来。
他们找到了蜷缩在桌底的白恒,但元府已引来更多的铁骑,将他们团团包围。
江湖客如何能与沙场的铁骑抗衡?哪有人真能一剑破千甲?
他们必须全力施为……但三人渐渐吃力起来。
“没想到我常君卿行骗一生,临了前竟是因有情有义而死。”
常君卿抱着白恒的手臂已有些发酸,他登时明白自己的真气难以维系,内力渐显不足。
李仲华与元裕之也是相同情况,李仲华苦笑道:“我尚未遍行天下,画尽世间美好,却要命丧于此,命途悲凄啊。”
“是元某对不住两位贤兄了。”元裕之有些内疚。
“我们叹命途多舛,但不后悔与你同往。”
李仲华、常君卿、元裕之三人背靠彼此,准备做最后的冲击。
正在此时,蓦地从远处传来呼喊,一个蒙元人骑着战马在汴京各处疾驰,一手牵着马绳,一手持着蒙元令旗,振臂摇曳,高声呼喊:“大汗下令,罪止完颜氏,余皆勿问,速往汴京皇宫。”
大汗诏令瞬间传遍汴京,围困元李常的蒙元铁骑登时撇下他们,奔赴皇宫。
“得救了。”
常君卿一屁股坐在地上,险些将白恒掷了出去。
李仲华也松了口气,但随之又疑惑道:“蒙元皇帝怎么突然下了这样的诏令?”
“定是中书令耶律楚才极力劝阻。”元裕之福至心灵,陡然开口。
“没想到赠你的假把式被你补成了真功夫,若搁以前的我,打死都不信。”
常君卿缓过神来,忽然察觉怀中孩子有些异样,“这孩子怎么发烫了?”
元裕之赶紧上前搭脉,说:“君卿,我们三人当中,就你习练道门气功,你用真气帮恒儿吊着。m.xiumb.com
我只通些外伤医理,似这等受惊失魂、阴阳紊乱,我并不在行。
还得找到神医李杲进行救治。”
白恒因曾目睹过屠城惨况,心神缺失,患了疫病,元裕之昼夜照拂,持续六日,第六日被神医李杲施救,竟于臂上得汗,痊愈。
重病得愈,或许是神医妙手,或许是借尸还魂?
总之醒后的白恒将元裕之看得比生父还重要,比生父还亲昵。
窝阔台汗十一年时,野史亭宴饮结束,元裕之便遣走了郝伯常与白恒。
他孤身卧在野史亭中,随即有风自东方起,温暖和畅,穿过亭轩,落在其身,轻轻地抚摸着元裕之,抚摸着他的过往,直让元裕之借着酒意沉沉地、静静地睡下。
他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因为他尚有慰藉——有酒,有剑,有风,有诗词,有山水,有江湖,有可承他志的弟子。
那一天,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少年站在雨里,却像站在最温柔的暖阳春风中一般自如。他的刀佩在腰间,也在雨里。
林青也站在雨里,看起来却没有那么舒适。
他已有十年没淋过雨。他问:“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人恭敬地答道:“回林大侠,小子叫张凤湖。”
他好像没听懂“小子”二字里面的轻蔑之意,还以此自称。
见他这般态度,林青的脸色稍缓,语气仍然生硬:“好,多谢张少侠在强盗手中救下了老夫的爱妾。”
“还请张少侠将萧萧送还老夫府中。”
张凤湖身后,一间屋子的窗内,忽然传来低低一声惊呼。
一张少女的脸在菱花窗后一闪而过,娇柔美丽,却很苍白,正配得上萧萧这个名字。
张凤湖没有回头,对林青苦笑道:“萧萧是林大侠家里的人,小子怎么敢留下她?但她不愿意回去,小子总不能强迫。”
林青道:“她怎么会不愿意回去?”
张凤湖道:“她不肯说。”
她不愿意回去,显然已经给这个少年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是,她不肯说原因,他好像也愿意不再问。
林青的阅历当然并不在少数,有些事情一看便能明白。
他盯着这个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她?——那女孩子的确很美,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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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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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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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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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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